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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治默念着王齐慕告诉他的原则，由技术人员协助戴上隐形耳机后，踏进了审讯室的门。
“呦，这不是城市的良心嘛。说真的，你比视频里看上去还好看，平常那点儿工资，都拿来买护肤品了吧。”
张楠靠在椅背上，以男性凝视的目光逡巡打量着陈治，大剌剌地说着嘲讽的话。
“不要被他给冒犯到。”耳机里传来了王齐慕的提醒。
陈治假装没听见张楠的话，把文件放在桌上，坐定，波澜不惊地向张楠介绍自己。
“我是刑警陈治，今天由我来对你进行问讯。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说的每句话，都会成为呈堂证供。”
“我们有证据表明，是你杀了刘振。但我想知道，你之前并无任何犯罪记录，你为什么会突然想要杀了一个与你生活毫无交集的高中生？你是怎么注意到他并把他作为你的首个犯罪目标的？”
张楠不想理他。
“你在杀他之前，曾在家里的沙袋上进行过大量的模拟训练。刘振身材瘦小，以你的身体素质，就算是用拳头也可以活活打死他。并且当时是在晚上，山禾公园十分偏僻，少有人来，就算他挣扎叫喊，也无济于事的。你为什么要选择将他一刀毙命？事后你又把他的尸体摆成坐在椅子上的姿态，而不是直接丢弃在地上。是你感到后悔了吗，所以要善待他的尸体，给他保留一些死后的尊严？”
不错呀，小伙子。王齐慕内心感叹。
“你问这些有什么用，哦，我后悔了，我就不用被判死刑了？”
“量刑是法官的事。我作为一个警察，我的责任是弄清楚真相，全部的真相。我们对全体公民负责，自然也包括你，我有责任去了解你的想法。”
片刻的沉默。
“我的想法，呵，我的想法就是我看他不爽，他玷污了我的母校，所以我要杀了他。至于为什么一刀了结了他，那是怕脏了我自己的手。给他留尊严？我那是想吓死他的小情人。你想想，他轻轻一推他，结果他滚到地上了，多好笑啊。”
“他在撒谎，试图把自己形容成一个卫道士。接着问他那其他的被害人是做了什么有损道德的事。”王齐慕提示陈治。
“我明白了，那老马呢？被你杀害在自己家里的老马。经过我们的调查，他是一个很好的人，不抽烟不喝酒，拾荒来的钱全都用来供他捡来的儿子看病上学了。如果你去过他家的话你应该知道，那里除了废品，几乎都是他儿子的东西，他自己的生活用品少得可怜。”
“我当然知道。”张楠的底气没那么足了。
“你把他杀了，他的儿子再一次变成了一个孤儿。尽管学校愿意给他免学费，但他还是坚持不上学了，他要出去打工，攒钱给他爸爸办一场体面的葬礼。”
张楠明显是在想什么。
“把现场图片给他看。”王齐慕提醒陈治。图像要比语言直接得多。
“所以这件事不是你干的，你的同伙骗了你，只说他杀了一个流浪汉。或者说他知道了你也是孤儿，只有一个拒绝见你的哥哥。他表面同情你，实际上是故意戏耍你。”
“你放屁！”张楠大喊，“我再说一遍，我没有同伙，那些都是我一个人干的！”
“那你告诉我，老马和他儿子到底做错了什么！”陈治吼回去。
张楠说不出话来，他扭过头去摆出一副拒绝交流的姿态，但王齐慕知道，他已经被攻破了一半了。
“给他说点他哥的近况。”王齐慕提醒陈治。
“我们抓到沈智奕后，他和你一样承认了所有的罪行。他女朋友发现胡玲玲的案子里他根本没有作案的时间，要他翻供。但是他拒绝了，他说如果调查得更久远一些的话，就会发现他确实有罪。”
“他愿意以此作为赔罪，把之前欠下的都一次性结清。”王齐慕教给陈治这么说。
陈治的诚实犯了一个小错误。王齐慕想要诱导张楠以为沈智奕是为他顶罪，那沈智奕认罪的节点，应该是在警方提出胡玲玲被杀，并且还在凶器上找到了他的掌纹的时候，而不是一抓到就认罪。所以她提出‘一次性结清’这个词，暗示张楠沈智奕要赔罪的对象是他。
“如果不考虑任何无法纳入证据的材料的话，那么就会得出这样的结论：你和沈智奕一起作案。你是杀刘振的凶手，而他杀了一直勒索他的你们的母亲。但这样有太多的情感是说不通的，除非，有第三个人的存在，他一边享受着戏耍你的快乐，一边又能从嫁祸沈智奕中给自己捞到好处。”
“说实话吧，那个人是谁，你们当初又是怎么认识的？”王齐慕远程操纵陈治。
张楠想起杀了刘振后的那个晚上，一切都是晃动的，不知为何，七拐八拐地，他居然把车开进了圣路易斯医院附近的停车场。对，对，他要找沈智奕。为什么？他不知道，但他就要找到沈智奕。
保安在拦他，管他们说什么，他一定要冲进去，冲进去离找到沈智奕就更近了一步。有个穿白大褂的人出来了，但那个人他不认识。他问他来干什么，他回答说他要见到沈智奕。
那个人说，好的，他可以带他去找沈智奕。于是自己就带他上了车。然后那个人看到自己车上的刀，问他不会是要杀了沈智奕吧。是吗？他隐约觉得那个人说得可能是对的。那个人指着刀上的血，问他是不是先杀了别人，然后又来杀沈智奕的，因为他恨沈智奕。
是的，是的，他当然恨沈智奕，沈智奕做了伪证。他明白过来了，原来自己是意识到了杀完那个人后肯定会很快被抓，于是忙不迭地赶来杀沈智奕。
但是现在被这个人给发现了，他会报警，那他可就杀不成沈智奕了！张楠想夺过刀去把那个人干掉，但没成功，反而被那个人给制住了。
可是那个人说他不会报警，相反地，他要帮他脱罪，还要把杀人的名头扣在沈智奕的头上，这才是真正的报仇雪恨。这是个好主意，对的，他非常恨沈智奕，一刀捅死怎么行呢？可是，那个人为什么要帮他？
那个人说，他也恨沈智奕。但是现在太晚了，他出来太久了，具体地，他明天下了班会去找他，和他详谈。他问了他的住址后，嘱咐他别太担心，赶紧回去先睡一觉。如果睡不着的话，也可以买点酒喝。
“如果你真的恨沈智奕，那你杀完人去医院找他的时候，为什么把刀留在了车上？”王齐慕仿佛是会读心术，算准了时间，给了张楠致命一击。
被击中的张楠摊在椅子上，双眼无神，审讯室里的白炽灯下，他的脸几无血色。
他回忆起了那少得可怜的与沈智奕相处的时光。在他的记忆里，哥哥总是沉默寡言的，留给他的都是背影。写作业的背影，挨打的背影，以及离开家里一去不回的背影。
他承认他以欺负沈智奕为乐，但那都是小时候啊，那是父亲和他的游戏。好吧，父亲去世后他对他也糟糕，但那是因为沈智奕做了伪证，他值得过得不痛快。他怎么能一走了之，在那之后音讯全无呢？
一个人要搜另一个人的名字多少遍，才能再次找到他的下落？尤其是在他还改了名字的情况下。
他明明知道亏欠我，为什么不及时补偿？
“警察，如果那天他没下班，你觉得会怎么样呢？”
陈治被这突然的提问给问住了，王齐慕也被这突如其来的emo一时间搞得不知道怎么答话。
“他没机会赔罪了，等着死后下地狱吧。”
“我招了，那个人是沈智奕一个科室的医生，叫徐光华。那个高中生和我校友是我杀的，流浪汉和胡玲玲是他杀的。他俩是同事，他弄到沈智奕的指纹易如反掌。”
陈治在王齐慕的授意下调出徐光华的照片让他辨认。
“就是他。”
“你们平时如何联系？”
“第一次见面是在我家，你们可以去调监控，应该能调到。然后他给了我一张电话卡，说之后都打电话联系。沈智奕被抓了之后，我就把卡从马桶冲走了。”
“你手里有留有任何可以证明他杀人的证据吗？比如录音？”
“我不是那种人，好吧。”
“你说是你给林奇下的毒，毒药是哪儿来的？”
“他给的呀，他是医生路子肯定多。他把毒药给我，说让我把毒药直接撒在蛋糕上，看哪个倒霉蛋会吃到。你说当时吃到的要是个警察或者大官该多好啊，哈哈哈哈哈”
“走吧，已经可以实施抓捕了，别管他发疯。”陈治的耳机里传来王齐慕冷静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