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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治忽然接到传报,说是卢家前来拜访。
唐治赴金城上任后,也时有关陇大族前来拜访,不过,卢家一直按兵不动,唐治也没有再做针对卢家的举动,双方就这么僵持着,他们现在终于忍不住了么?
唐治叫人把来人领到前堂大厅,赶去接见了一下。
来人是卢氏家族的一个长辈,须发皆白了,不过,是个远支的宗亲,辈份虽高,在卢家却不是什么要紧人物。
唐治在上首坐下,问道:“卢老先生,今日因何而来?”
卢老先生欠身道:“二十年前,我卢家不肖子卢琛,被开革出门,逐出陇右。谁料,他去了江南,却仍是野心勃勃,坏事作绝,更欲对节度不利,令我卢氏惶恐不安。”
唐治微笑道:“卢琛,不是二十年前就被卢氏逐出门户了么?他的所作所为,自与卢家无关。本节度也不会迁怒于卢家的,你们大可放心。”
卢老先生苦笑道:“唐节度宽宏大量,我们卢家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得罪了贵人,就算贵人不在意,我们卢家也自觉不安呐,尤其是此事传扬开来,我们卢家的生意伙伴难免忌讳多多,这就让我卢家处境更加为难了。”
唐治道:“这个,恐怕唐某就爱莫能助了,难不成我还要张贴个告示,说卢琛所作所为,本节度绝不牵连卢氏?”
卢老先生忙摆手道:“不不不,唐节度今为陇右之主,我卢氏是想倾心结纳的。因陈琛之事,也是对得罪了唐节度,做一个补救。”
他往堂外一指,阶下整整齐齐摆着三十口箱笼,盖儿都开着,里边珠光宝气,满是金银。
宝箱之后,还站着娉婷而立的一众美女,约有一十八人,应该都是些混血美人儿,所以既有一定的西域人种的特征,又兼具中原女子的柔美。
她们身着华裳,面蒙轻纱,一双双眼睛勾魂摄魄。
卢老先生道:“节度初来乍到,要做什么事,总是离不开钱的。这些金银珠宝,是我卢氏一点心意,以助节度经营陇右。”
他又瞟了眼那些美人儿,似笑非笑地道:“听闻节度赴任,未携女眷,身边没个人侍奉怎么成?所以我卢家又精挑细选了这些美人儿,侍奉节度枕席。”
卢家……想跟我修好?
唐治微微眯起了眼睛,揣测着卢家的真实用意。
卢老先生见唐治不为所动,略一迟疑,又道:“节度年少有为,我家家主是十分钦佩的。如果节度不嫌冒昧的话……,实不相瞒,我卢家是愿与节度结下姻缘的。”
唐治看向卢老先生,卢老先生微笑道:“我家家主有一女儿,年方十三,生得十分俏美,只是心高气傲,想来也只有唐节度这样的少年英雄能征服了她。
如果唐节度愿意结下这门姻亲的话,我们卢家与唐节度便休戚与共,一荣俱荣了,到时候对节度诸策,自然无不拥戴。”
他微微向前倾了倾身子,压低声音道:“如果唐节度同意这门亲事,我们卢家愿意拿出两座牧场作为陪嫁。两座牧场啊,相信唐节度得了这两座牧场,必能如虎添翼……”
唐治终于明白了。
卢家这么高调地跑来送礼,究竟是为了什么。
卢家作为一方门阀世家,自有它的骄傲。
可是它现在抛弃自尊,低声下气地向唐治示弱、乞饶,为此不惜付出重大代价。
尤其是嫁一个女儿,陪嫁两座牧场,这真的是击中唐治的软肋了。
如果唐治同意,那就皆大欢喜。
如果唐治不同意,卢家如此示弱,唐治依旧不依不饶,其他门阀看在眼中,恐怕也会在心底里产生忌惮吧?
这样的一个唐治,当他击溃了卢家之后,会就此罢手么?
现在的卢家,已经受到关陇诸豪族的孤立,可是如果诸豪门发现唐治的野心可能不止于一个卢家,那会怎么样?
节府大门外,顾沐恩、张一帆等人停在路边,窃窃私语。
“沐恩兄,是卢家的人,他们好大的手笔!”
顾沐恩负手而立,盯着那朱漆大门,沉默不语。
张一帆担心地道:“沐恩兄,你说唐节度会接受卢家的投诚么?”
江南士族与关陇门阀因为陈琛一事,已经势同水火。
他们这些江南士子跋涉千里而来,其中一个重要原因,也是因为唐治在陇右,是以打击、整顿关陇门阀为己任。
可若是唐治接受了卢家的输诚……
忽然,大门开了,故作镇定的顾沐恩急忙向节府内看去。
一只只箱笼被力士抬了出来,后边跟着莲步姗姗的一众美人儿。
卢老先生走在最后,脸色阴郁。
张一帆喜道:“唐节度拒绝他了!”
大堂上,唐治微微冷笑。
看来卢家还是不太明白圣人的雄心,他们以为圣人依旧是在玩平衡。
孰不知,圣人所追求的,远比他们所想象的更要宏大。
而要达成这个宏大的目标,如今是该把枪杆子收上来的时候了。
再一个,你们与江南已势同水火,我若接受你的投诚,且不说圣人那里会大失所望,我对江南又何以交代?
不过,要防着卢家借题发挥,拉拢关陇诸门阀联手对抗于我。
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分化。
我得找机会主动向某一关陇门阀示好才行,杨家还是贺兰家呢?若是谁家老人过寿,那机会就再好不过……
唐治正盘算着,外边又有人来报,有一群士子,自称来自江南,正在府外求见。
唐治大喜,终于把他们盼了来,连忙叫人把他们请上大堂来。
卢老先生带着驼队离开了金城,草地上,有七八匹马儿正在悠闲地吃草,一个中年汉子将遮阳帽扣在脸上,躺在草地上小憩。
而路旁林荫下,也站了六七个人。
驼队到了路边时,便停下了。
那躺在草地上的人听到驼铃声,便摘下了扣在脸上的帽子,坐了起来。
一看驼队箱笼、美人儿俱在,那人脸色就沉了下来。
他一挺腰,就从草地上站起,走了过来:“唐治拒绝了我卢家的好意?”
卢老先生满脸苦色,道:“二少爷,他想都不想,便拒绝了。”
被称作二少爷的人冷笑一声,道:“我就知道,唐治岂会如此容易就范?他如今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不叫他吃些苦头,他还真以为,整个陇右他能一言而决呢。”
卢老先生道:“二少爷,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二少摆了摆手道:“你回去吧,接下来的事,交给我,我要让他唐治搞一个灰头土脸,他才会明白,没有我们帮他,他在陇右,将寸步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