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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医生家的房子,是我们村最好的。
占地两亩,就是围墙,都用琉璃瓦裹了一层,五层大楼更是气派,照着酒楼的规格修建的,奢华,大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度假山庄什么的。
我老妈就经常在我老爸耳边念叨:你是老师,人家是医生,都是公职人员,怎么人家挣那么多,你挣的只是将将糊口。
对此,老爸只能苦笑以对。
咣咣咣……
老爸拍响了精美的铁艺大门。
见无人应答,老爸拍门愈急,一边叫道:“邹医生,邹医生,救命啊……”
邹医生应该早就醒了,只是一直不应答,希望能把老爸老妈耗走,见老爸老妈不走,便扯着嗓子喝骂道:“哪里来的不长眼的家伙,大半夜嚎丧呢?”
村头村尾地常常照面,邹医生不可能听不出我老爸老妈的声音,邹医生扯着嗓子骂街,无非是发泄心中的不满罢了。
“周哥,周哥,我是张瑞啊,孩子大半夜发高烧,烧到了……”老爸估计怕邹医生不肯下楼,硬是止住没往下说:“体温很高,我们两口子实在没办法了,这才过来找你!”
邹医生听到这里,态度也缓和了一些:“你们等一下,我就过来啊!”接着堂屋,院子里的灯相继亮起,邹医生裹了一件大衣,打开院门道:“进来吧!”
老爸老妈跟着邹医生进了堂屋,一边还各听他唠叨:“我说张老弟啊,我上班很忙的,平时就不得休息,还大半夜被你们吵醒,小孩子发烧不是很正常嘛,吃点布洛芬降温,等天亮送去医院不就好了嘛……”
邹医生的半个身子都陷进了真皮沙发里,往眼镜上哈了一口气,又用擦镜布擦了,重新戴上,这才慢慢悠悠地道:“张家媳妇,把孩子抱过来吧!”
老妈赶紧上前。
邹医生伸手在我的额头上一摸,差点跳起来:“我r,你们是把孩子扔开水里了吧,怎么这么烫的?”
邹医生从抽屉里翻出温度计,让我夹在腋下,又问了老爸老妈一些基本情况,老爸老妈怕邹医生拒诊,没敢说实话。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邹医生拔出温度汁,在灯光下一照,一脸的不可置信:“这温度计,特么的坏了吧,四十八度,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生物达到这么高的温度!”
邹医生去找其它温度计,翻箱倒柜也不到,老妈结结巴巴地道:“邹医生,我们在家里量的时候,也有四十五度……”
“四十五度,四十八度?这么说你们来找我这段时间还涨了三度?”邹医生的眉头拧成了“川”字,又看向我。折腾了大半夜的我仍然精力充沛,除了哭得太久,嗓子有些哑。
“正常来说,烧到四十一度人就没了,这孩子烧到了四十八度,竟然还活着!”邹医生抬起头来,看向老爸老妈:“四十八度的水,能烫得人手脚起泡,更别说人了!”
“这孩子虽然现在还活着,但是我断定他的脑子和内脏都已经烧坏了,已经没有治疗的必要了!赶紧回去,该干嘛干嘛吧!”
“别死在这里,晦气!”
邹医生说着,就要将老爸老妈往外赶。
老爸老妈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道:“邹医生,你就帮帮我们吧!孩子出生才两天,还没活够呢,再说了,他现在不还活得好好的,这说明他的体质异于常人,哪怕是烧到四十八度,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邹医生嗤之以鼻道:“你们这一提,我倒想起来了,你们的宝贝儿子确实异于常人,出生在两天,村里就死了那么多人,我爸和我说,就算以前大饥荒,也没这么大阵仗的!”
邹医生不耐烦地敲击着桌面道:“再说了,你们的孩子异于常人,但我就是一个医治常人的普通医生啊,我是真没什么办法!”
“邹医生,求求你了,哪怕给孩子开几副降烧药,也是好的!”
“药我可不敢随便给你们开,到时候你们说是我药死你家孩子的,我百口莫辩!”邹医生嫌弃的目光扫过老爸老妈道:“这样吧,你们在外面等着,要是天亮了,孩子还活着,我捎你们去医院……”
老爸老妈无奈,只得退到门外。
老爸老妈缩在墙角的桂花树下,对面就是周家那冰冷的铁门。老妈轻轻摇晃着已经处于半昏迷中的我道:“火儿乖啊,很快就天亮了,等天亮了,爸爸妈妈带你去城里看病!城里的医生可厉害了,都不用打针针,给颗药,那药甜得很,和糖一样,一吃就好啦!”
老爸在一旁道:“阿英,我怎么感觉孩子烧得更厉害了?”
“别胡说!”老妈从口袋里摸出温度计,轻轻抬起我的手夹好,算着时间取出时,妈妈都快哭了,体温计上的温度,已经飙到了五十度。
终于熬到天亮,邹医生开着他的宝马x6出来了,老爸老妈赶紧迎了上去。听说孩子还活着,邹医生十分讶异。
之前说的话又不能吃回去,邹医生无奈放下车锁道:“上车吧!”又巴巴地说的他这车好几十万呢,千万不要弄脏了,不然清洗费又得一笔钱。
车子往前开了一阵,昏睡中的我又醒了过来,四肢乱瞪,五官扭曲,似乎十分难受,老妈伸过来的手,都被我踹开了,可见力道之大。
老妈附在老爸的耳边道:“我感觉火儿要吐!”
“啊……要是吐坏了人家的车……”老爸在身上乱摸,摸出一只塑料袋来,递给老妈道:“阿英,接着点!”
老爸身上总是随身带着袋子,因为他去上课的路上要经过一片树林,春有杨梅和茶泡,夏有刺霉和野山菌,秋有丁香和山楂,冬——冬天啥也没有。
老爸看到时,就会采摘一些,没我时,主要是采给老妈吃,有了我时,主要是给我吃……
老妈将塑料袋套在我的下巴上,这动静自然瞒不过邹医生,他立即刹车让我老爸老妈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