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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拦住他们！”老妈指着两只河魅冲老爸吼。
老爸后来和我说，他和老妈结婚十年，第一次见老妈露出如此凶狠的表情。
她头发披散，衣衫零乱，再加上一脸凶像，就像是发作的疯婆子一样。
老爸被老妈一喝，清醒过来，提着桃木剑就追了出去。
两只河魅见此情形，迅速了飘出了屋外，消失在黑夜中。
老爸追入黑夜中，也消失不见了。
老妈轻轻地为我拉上被子道：“火儿啊，你先睡一会儿，我有事情要做，做完了，就回来陪你！”
老妈卷起燕六爷的尸体，送回了他家。
当然，还有个更简单的办法——悄悄埋掉。
但是老妈不想燕六爷和乡亲们告别的机会都没有。
老妈回家没多久，老爸也回来了，他全身都湿透了，以桃木剑为拐，跌跌撞撞地进了院子。
老妈眼巴巴地看着老爸。
老爸无奈地摇头道：“跑了一个！”
“我追进了河里，但是他一入水，就像是鱼儿一样灵活，速度也快，我根本追不上……”
老妈的声音有些颤抖：“那现在怎么办啊？”
“问问梦里的老先生吧！”老爸道。
老妈守着我，老爸回屋去了，太阳从东边升起的时候，老爸从房间里出来了，他的表情有些颓废：“……老先生说，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不如就按即定的路线往下走，万一走不通了，再另想办法！”
老妈沉默了一会儿，同意了。
老爸在家里修棺材，老妈去请亲友舍邻，说是家男已丧，请各位高邻贵友帮忙发丧。
乡亲们来的时候，老爸已经修好了棺材，门上挑起白灯笼，正中间一副黑漆大棺，见此情形，大家纷纷喟叹，尤其是小意，哭得双眼像桃子。
两口子坐在灵堂的凳子上，看着院子里热闹场景，心情复杂已极。
院子里，司仪正在安排着各项事宜，谁去挖坟，谁去请抬棺人，谁去买食材……
到下午三点，事情都办妥了。
司仪先生附在老爸的耳边道：“道爷刚刚推算了，下午六点，就是好时候，如果你们也没有意见的话，道爷就要灵前门卦了！”
孟子说，唯送死以当大事，其中的规则禁忌，十分繁缛，也因为如此，佛道两派，都衍生出了专事法事的支派。
奎星定穴，卜算时辰，沟通阴阳。
老爸有气无力地道：“全凭司仪先生安排，我们没有意见！”
司仪先生一路小跑过去，将道爷请了来，道爷进门，先是对着老爸老妈合十行礼，然后又对着黑漆棺木深深一躬。
“第一卦，叹人生短暂，惜光阴易逝，然天道有常，命中早定，告师友，别双亲，鸡闻早上路，星稀登邺城！可否！”
道爷在说出可否的同时，将阴阳卦象扔了出去。
卦象落地，轰地炸开。
道爷吓了一大跳，定了定心神，又从怀中取出一卦：“人生在世，有七情，有六欲，或有不舍，或遭诘难，或恨或受屈，凡此种种，都是凡世中的修行，今当别离，宜放下一切，可否？”
道爷再次抛出阴阳卦象，这一下倒好，那阴阳双卦还飞在半空中，已经炸了开来。
道爷紧张起来，硬着头皮拿出了第三卦“今日酉时，利在东方，薄酒已备，亲友已齐，可徐徐行否！”道爷再抛出卦像，卦象裂成了八瓣。
这时候，老妈站不住了，接过道爷手中最后一副卦像。重复道爷的话道：“今日酉时，利在东方，薄酒已备，亲友已齐，可徐徐行否！”说完抛出卦像。
阴阳双卦在地上翻了几个滚，终于定性。道爷看向卦像，冲老爸老妈点头。
道爷这边把时间定了下来，司仪立即安排火房行动起来，三点半起灶，四点半上菜，五点半做上山前的最后准备。
六点钟，道爷摇起铃铛，起棺上路。
老爸老妈一直分立棺材的左右。老妈一只手搭在棺木之上，不停地和我说话，就像是温柔的母亲在安抚躁动的儿子，而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送行的队伍沿着即定的路线往山上而去。
才出村，挂在半天空的月亮就消失了。
今天的夜露似乎特别重，只是半里路不到的路程，头发就被夜露浸透了。老妈看着从刘海滴落的水珠，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她叫住老爸道：“这不是夜露，是雨水！”
老爸在脸上一抹，看着浸湿的衣袖，面沉如水。夜露就没有重的，这是雨，细而密的小雨！
老爸给了老妈一个安慰的眼神，让她不要紧张。
就在这时候，天空中微微的光亮闪过之后，一道闪电垂了下来，闪电的末梢，垂入了泪河之中。泪河顿时如被煮沸，翻腾不已。
差不多十秒钟之后，才听到轰隆隆的雷声。
雷声过后，大雨倾盆。
送葬的队伍，顿时被淋成了落汤鸡。
其中自然包括老爸老妈。
老爸老妈被冷雨淋得瑟瑟发抖，但更冷的，却是他们的内心。月朗星稀的夜，突然下起雨来，这说明什么？雨浸河山，河主即将上岸。
虽然风大雨急，但既然起棺，就没有停下来的道理。老爸也赶紧叫来司仪，给大家打气，只要顺利上山，每人再加两百辛苦费！
老妈看向老爸，哀伤地道“孩子他爸，都下雨了，还有必要上山吗？”
老爸仍然不肯死心“万一有转机呢！”
雨越下越大，送葬的队伍慢了下来，老爸看了看时间，对老妈道：“不能再拖下去了，我去前面引路，你自己注意安全！”
老妈点头道：“嗯！”
老爸提着手电，为抬棺人引路，穿过一片树林，终于来到了墓穴旁。慢慢调整方位，将棺木放了下去。
老妈紧紧地抓住老爸的手，下棺，斩公鸡冲煞都已经做过了，接下来就是填坟了，想到我即将被埋入地下，老妈心如刀绞。
老爸回握老妈的手，附在她的耳边道：“阿英，没事的，只要能把河主糊弄过去，其它都不是事！”
“火儿也不会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