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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我怕……”灯光昏暗的避难所里,一个两三岁大的小女孩蜷缩在母亲的怀抱里,颤抖着声音说。避难所的合金大门发出轰隆巨响,仿佛有巨人挥舞着锤子重重敲击。
孩子的母亲一边温柔抚摸着孩子的脑袋,一边用温柔的语气说道:“乖,不要怕,很快就会有勇敢的军人叔叔来救我们了,他们会开枪把入侵的活尸全部打死,然后我们就又可以回家了……”
在母女俩周围,是黑压压一大片愁眉苦脸的诺亚城居民,人人都是目光空洞,神色惨淡,对未来充满了绝望。
在这样一片寂静的空间里,那低低回响的祈祷声毫无疑问显得格外刺耳。一名黑衣神父坐在角落里,手里捏着陈旧的十字架,双眼微瞑,嘴唇开合低声念诵祷文。
忽然间,一个穿着花色背心的壮汉来到神父的面前,野蛮地从神父手中夺走十字架,狠狠丢在了地上:“别他妈念了!老子听得烦!看看这该死的世界!如果真的有神,那他一定是瞎了!”
神父并未生气,抬头笑了笑:“无论这世上有没有神明,神明是不是保佑着人类,绝望中的人类都需要一个希望,信仰就是希望。”
“我呸!”壮汉往地上狠狠吐了口浓痰,“你们这帮神棍整天就是这么糊弄人的吗?信仰?信仰能当饭吃吗?为了吃上饱饭,老子每天都要在工地上忙活十几个钟头,而你们这群神棍只不过坐在教堂里讲几句无关紧要的经文,立刻就能拿走我们的血汗钱,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神父长长地叹了口气:“在神的眼中,我们都是罪人,区别在于,有人通过行为赎罪,有人却将神明弃之不顾。”
“你他妈叨咕些什么?”
眼看壮汉就要发怒,从背后伸来一只手臂将他拉住,一个男人的声音笑着道:“不要生气,神父也只是有感而发而已。”
壮汉回头一看,这男人相貌英俊儒雅,头上已经有了斑斑白发,但是保养得当的面孔叫人无法判断年纪。最关键的是,这张脸怎么看怎么眼熟。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人群中响起了惊呼声:“他不是菲利普教授吗?中央科学院的首席科学家!”
壮汉这才想起,自己曾经不止一次在电视上见过眼前之人,菲利普·莱奥纳特,诺亚城首屈一指的信息工程师和机械工程师,传说诺亚城所有的机动战甲都是由以此人为首的中央科学院设计制造。眼前的菲利普教授完全称得上是“机动战甲之父”,他的另一项卓越成就是设计了诺亚城中央主电脑lilith的基本程序,使人类科技在人工智能领域迈出了重大一步。诺亚城所有居民基本上都对这位传闻中的天才科学家十分敬仰。
以菲利普教授的德高望重出来劝架,那壮汉怎么敢继续刁难?赔了几个笑脸便退了下去。
“谢谢你。”神父站起身来道谢。
“不用客气。”菲利普教授笑着摆了摆手,“知道我为什么会站出来吗?在一般人看来,我们两个人所从事的职业毫不相关,甚至背道而驰,但这些都只是表象而已。你和我的人生目标都是追寻真理,只不过你的方法是信仰,我的方法是理性。”
神父同样笑了起来:“没想到教授您的思想那么开明。假如神代表着绝对的真理,那么探索世界的科学家也许比我这样的人更适合为神代言。”
菲利普教授叹了口气:“科学也不是万能的,探索得越多就越能明白自身的无知。”
“自然界的奥秘无穷无尽,但是人类的求知欲望同样无穷无尽,谁能保证不会有那么一天,人类能够解开上帝留下的所有谜团,洞悉一切呢?”神父缓缓道。
“如果人类文明发展了亿万年后,真的有那么一天……”菲利普教授抬头看天,似乎在组织语言,“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科学研究到最后就是哲学,哲学研究到最后就是神学。这句话看似荒诞,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可取之处的。因为历史上的哲学脱胎于神学,现代科学思想又是由古代哲学孕育,这三门学术本就有那么一丝藕断丝连的关系。”
菲利普教授眯起双眼,以没人听得见的声音喃喃自语:“解开自然界所有谜团,那不就是全知?运用解开谜团得到的科学技术,那不就是全能?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人类建造的巴别塔势必顶破天堂,卑微的凡人,也拥有了与神对话的权利。”
密集的枪弹爆破声仿佛天际炸响的几千道轰雷,滚滚热烟四散弥漫,以希莱雅为首的救世军小队彼此掩护,且战且走,活尸群被血腥气味刺激得发狂,浪涛一般层层叠叠扑上前来,然后全部死去。
救世军队伍中央这个时候多了几个人,全都是灰头土脸,狼狈惊恐的诺亚城普通居民,他们在活尸入侵之后来不及进入地下的避难所,原本几乎是必死无疑,可是希莱雅率领的救世军小队碰巧路过,将他们全部救了下来并妥善保护。
“长官!”莲娜冒着硝烟来到希莱雅面前,“我们又损失了两名战士,再这样下去真的不行了,我建议我们前往就近的避难所稍作躲避,修养进食补充体力之后再做其他计划。”
希莱雅沉默了一会儿:“你说的有道理……”
就在这个时候,希莱雅腰间的通讯仪响了起来,这也是她从守护军尸体上搜出来的,执行任务期间所有救世军的通讯装置都被收走了。
通讯仪打出一道闪烁的红光,在空中化为一个美丽少女的模样,少女表情淡然,以悦耳但平板呆滞的声音说道:“一级召集令!一级召集令!包括总统阁下在内的所有政府高官正在国会大厦的门口遭遇高度变异的活尸群围攻,兵力严重不足!听到召集令的所有士兵,无论你来自救世军还是守护军,请立刻前往国会大厦救援!现在重复一遍……”
“总统阁下有危险了,我们不能坐视不理!”希莱雅看向莲娜,“我们的位置距离国会大厦有多远?”
莲娜略一思索:“不远也不近,隔着小半个城区。”
希莱雅立即点头:“好,通知所有士兵,为了总统阁下的安危,我们立刻出发!”
随着命令的传达,救世军小队立即改变前进方向,往国会大厦移动。心急火燎地穿过两条街,所有人都呆住了。
街道前方,熊熊燃烧的建筑掩映之间,一个魔神般的身影挡住了所有人的去路。这只怪物身高十六米,双臂奇长,腹部臃肿肥硕,下半身延伸出十二条长矛般锋利粗壮的节肢,遍体生长着焦黄色的短细绒毛,它有两张用来进食的嘴巴,一张长在头部,唇际探出两颗乌黑锃亮的獠牙,布满倒刺的粘滑长舌吞吐不定,另外一张嘴长在腹部,更加狰狞巨大,唇角不断往地面滴淌着浑浊的腐蚀液体。
潘德骇然惊呼:“我的妈呀!这个大家伙一看就不好惹,它是一阶进化体还是二阶进化体?”
“你想的太美了。”希莱雅明亮的双眸罕见地带上一丝惊惧,“姐姐我开着机动战甲杀过无数活尸,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这丑八怪早就已经进化到了第三阶!”
“第三阶?”旁边的詹姆斯咽了一口唾沫,“说实话,我对活尸的进化阶级划分不是那么清楚,第三阶进化体是什么概念?很强吗?比第二阶强多少?”
希莱雅苦笑一声:“这么和你说吧。凭姐姐我的驾驶技术开着载满能源的加百列,普通活尸跟蚂蚁没什么区别,一阶进化体只不过是强壮的蚂蚁,一个照面就能劈死。遇到二阶进化体就有点麻烦了,虽然也能保证击杀,但肯定要累个半死。至于第三阶进化体……”希莱雅叹了口气,“我从来没有遇到过,但是根据现有资料进行估计,如果一对一,我只有五成把握灭掉对方,而且就算成功干掉,加百列的损坏程度也肯定要超过百分之七十。”
“天哪,这么厉害?”詹姆斯瞪目结舌,“我看我们还是赶紧跑吧。”
希莱雅垮着一张脸:“现在也只能跑了,大家手脚放轻,悄悄原路返回,不要惊动对方,否则谁也活不了。”
救世军小队蹑手蹑脚地后退,每个人都遍体冷汗,双眼死死瞪视着不远处那恐怖的身影不敢有半点放松。这感觉简直就像是刀尖跳舞,每一根神经都紧绷欲断。
然而命运的大手似乎特别喜欢捉弄希莱雅一行人,大地在此时战栗,一股可怕的气势扑面而来,就在救世军小队撤退的方向上,沉重的脚步声犹如滚滚闷雷,又是一只巨大参天的活尸狂掠而来,就这么将救世军小队的退路生生堵死,切断了他们唯一活命的希望。
这只活尸基本还算保持着人形,但其狰狞恐怖之处丝毫不逊色于远处另一只三阶进化体。它就这么立在街道中央,仿佛一座铁铸的高山,浑身包覆着灰黑色的外骨骼装甲,骨甲上密布锋锐犀利的骨刺,长矛一般戳天兀立。透过骨质装甲的缝隙,能够清晰看见它钢筋一般虬结的肌肉,任谁也不会怀疑这副身躯内蕴含的可怕力量。在包裹头颅的骨质装甲缝隙间,一只猩红色的独目放射着暴虐疯狂的目光。
“这个大家伙看起来也不好惹啊。”潘德惊恐道。
“至少也是第三阶进化体。”希莱雅的声音听起来更像是垂死之际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