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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明德虽料到何文静来上射御课必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却没想他这么快就露出了行迹来。
当下冷哼一声:“县学中自有专讲五经的教授,你若有不懂之处,尽可去找他们, 再不济还有你自己拜的老师,我不过专职教授射御而已,经义学问我没什么可教你的。”说完就绕过他大步往外走。
何文静跟着转身, 冲着他背影提高声量道:“ 老师上次说学生书中的那篇文章不过尔尔, 学生这次又找了一篇更为出色的, 学生敢保证,先生看了也必会夸赞不已。”
见他脚步仍然未停,何文静再顾不得, 咬牙开始大声诵读文章, 语气之中更是满含赞赏。
庞明德听到背后传来的声音,眉头一皱, 嘴唇紧抿,这是什么狗屁不通的东西,竟然也敢到他面前夸赞,简直不能忍!
何文静读得陶醉, 眼睛余光留意着庞明德,见他果然放慢了脚步, 便又将语气中的赞叹之意夸大了几分, 终于让庞明德忍无可忍, 重新走回到他跟前。
“够了!不要再读了!你这文章比上次那篇还不如,还好意思说让我夸赞不已?你是不是存心想来污我耳朵?”庞明德夺过何文静手上的文章看起来,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何文静好似没看见他的脸色,反而夸起上面的文章来。
一说哪里立意深远,二说哪里用词精妙, 三说哪里见解独到,还说得煞有其事。
而他为什么对这篇文章这么熟悉?原因也很简单,咳咳,因为这篇策问就是他自己写的。
虽然他知道自己的文章肯定是比不上宋易和秦言成,不过也是经过他反复斟酌推敲才写下的,说到底,也是他自己觉得已经很不错了,才特地带出来给庞明德看的。
此时虽然自己夸自己有些厚脸皮,不过他如今也只能用这个办法了。
庞明德一目十行的读完整篇策问,接着便扬了扬手中的纸,对何文静道:“你管这叫立意深远?还见解独到?你到底念过书没有?”
何文静装作不懂,问道:“难道不是吗?这篇策问以“何道可以致雨旸时若,灾害不生,百姓足食足衣,力乎农而务乎职,顺乎道而归乎化?”【1】为题,而文章则以立国三计答之,可以说答得十分切题且务实,这样还算答得不好吗?”
“这叫好?先不说三计如何,光是前面这歌功颂德的阿谀奉承之语就占了大半篇幅,这是在作国策还是在谄上?还有,这问策你当只问一策?你拿三计答之就已觉足够?”庞明德挑刺挑得兴起,干脆拿手指指着文章细说。
“这“ 何道可以致雨旸时若 ”,便是要专门举例作答的,还有之后的“何道可以致灾害不生”,“何道可以致力乎农而务乎职”,以及最终达到“ 何道可以致顺乎道而归乎化 ”,各项问策都需一一分开详答,你以为把它们拢作一堆,含糊其辞,以为这就能过关?还惊为天人,不知道是哪个蠢材写的糊弄文章,简直浪费笔墨!”
说到这里,显是不想再看,把稿纸丢还给何文静,自己背着手大步走了。
何文静心中尴尬,不过能得他这番指点却有令他茅塞顿开之感。
尤其是他这种说话直接的,往往就不会兜圈子,而是直指要害,反而让人一看即明,一听即懂。
至于他说的谄上之语
何文静摸摸鼻子,拍马屁嘛,在哪个时代都是一样的,好话人人都愿听,皇帝也是如此。不说暴君昏君,就是明君,那种脾气好,说话又得体顺耳的臣子,不比那朝廷上的刺头更受宠信?
庞明德看不惯这些歌功颂德之语,何文静也只能力求以后对其精简一二,或者以后给他看的文章中少写这些,至于到了科举场上,把它当开场白讲不就好了?
至于考生心里是不是真的觉得皇帝陛下英明神武得天上有地下无,这谁也不知道不是吗?
何文静将稿纸重又揣回怀中,准备回去按照庞明德所指点的再重做一篇。
回到馆舍,本以为会见到曹致远,却没想到他并没在房中。
何文静向相邻馆舍的学子打听,这才知曹致远已是被他的书童惨扶着回了家,据说还请大夫来瞧过,道只是劳累过度,并无大碍,让他注意休息即可。
说到这,那人还心有戚戚的问何文静,教射御的庞教员真这样严厉吗?才第一天就让曹致远直接累到趴下?
何文静面带微笑,没有说话。现在他不管说是或不是都不对,不如就留给这些人自己去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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