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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春三郎【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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絮絮叨叨的一路走来,却见老板娘没有搭话,黎小五有点不好意思了:“那个,你找到开锁的了?”老板娘脸色不是很痛快的点点头:“找到是找到了,但是他并没有见到这个死者,是昨天下午有人找他,告诉他今夜会有人来开锁,他才来鬼市候着的,刚才一问听说开锁的人死了,直唉声叹气,收拾了东西就走了。”

“今晚才刚开始,他不等等吗,说不定一会儿会有别的客人。”

“鬼市和其他地方不一样,要是没有提前的预约,这些人才不来。不过今晚也没白来,他倒是告诉了我点别的东西。”

黎小五马上竖起了耳朵。

“他说,找他预约开锁的人,是他小舅子,”老板娘有几分咬牙切齿的说:“这个小舅子说帮自己的朋友预约晚上开锁,”老板娘从鬼市拐出来在灯火通明的街道上还了眼,打量了一下四周,找准了一个方向继续走,黎小五看到这并不是去蔟市的路,赶紧跟上。

“然后呢,这个小舅子认识死者?”

“对,不光认识,这个死了的人还欠了他一笔钱,所以他才这么热心主动的帮他找开锁的。”

“那……你走慢点,你到底要去哪里?”

老板娘健步如飞,窜进南坊里拐了几拐在一家热闹非凡的小楼前停住了,黎小五抬头看了看楼上的招牌:数来宝。

“这是……”黎小五的疑问被一阵“买大买小,买定离手”的喧嚣打断了。

“他小舅子是个赌徒,昨天下午找到他,说有人欠了自己一笔赌资,拿家里的传家宝来顶债,可惜箱子打不开。”老板娘撸起袖子向数来宝的大门走去:“所以说,那个人狗改不了吃屎,上次逼得家人跳了河,这次连传家宝也不要了,真真的是活该,就冲他这臭不要脸的脾气,龙王才会显灵。”

黎小五知道自己的水平,也知道老板娘的战力水平,所以很是乖巧的站在门口没有进去添乱,果真没过一会儿,就看到数来宝里一个又一个抱着脑袋逃出来的人,老板娘赶鸭子一般走在最后,手里还提着一个大眼睛的男人,猛地一看,这小舅子长得还真不错,身材苗条,体量纤细,皮肤白皙,眼睛水灵,鼻子高挺,头发乌黑,看上去似乎还有几分胡人的血统,只不过此时一对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全是哀求:“姑奶奶,我错了,你放开我,我……我这把就要赢了,你等我赢了再跟你走成不?不是,你别拽了,我走不就行了吗,第一次见你这么等不及的,哎……”

说完,大眼睛的男人挣脱出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问道:“说吧,去你那里还是我那里?”

什么叫去你那里还是我那里?黎小五凑过来。

“你们是一起的?两个人?那得提前说好了,两个人的话价钱得翻倍,怎么样?你们是包夜还是个把时辰?”许是看到黎小五困惑的表情,小舅子笑着一拍她的肩膀:“小妹妹放心吧,我春三郎可不是浪得虚名,你们是哪个姐妹介绍过来的?”

黎小五再傻也反应过来了,一脚踹在了春三郎这个小舅子的肚子上,因为自己个子矮小而对方高挑,这一脚踹的低了一些,春三郎一阵惨叫:“你毁我吃饭的家伙!”

老板娘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左右开弓的上前抽着地上蹲着的人的大嘴巴,春三郎赶紧抱住脸:“你们不是我的花客?别,别打脸,姐姐,别打了,我明天还得做生意呢。”

黎小五在一旁鼓掌摇旗:“打他的眼睛,左勾拳,对!漂亮!”

很快南坊的街上就围了不少看客:“怎么回事?春三郎被打成这样?”

“嗨,可能是这次没服务好吧,你看他小脸那么白,能干这个?”

“还是两个人,算他倒霉。”

黎小五越听越不对劲,赶紧在路人说出更离谱的话前拉着老板娘拽着春三郎离开,后面的议论不清不楚的传来:“看,拉走了吧,我就说吧……”

春三郎哭的一时难以自拔,坐在上午刚刚死过人的房间里,两腿一伸:“我是没脸见人了,我不走了,我就住这里了,你俩看着办吧。”

“你还讹人?”老板娘又撸起袖子,春三郎赶紧遮住脸:“我说姐姐,您到底要干嘛?”

“这个你认识吧?”黎小五将花床单包裹往前一推,春三郎眼睛立马亮了起来:“哎?这不邱中可的传家宝吗?怎么在你们这里?”

行,总算是知道那个赌徒的名字了。

春三郎靠着枕头摸着自己的脸嘤嘤的说:“邱中可,就住在亚城不远处,以前家里是做生意的,城郊的那一片土地都是他家的,从他父亲那一代起就不干了,回家当了个土财主,你说他们靠老祖宗留下来的土地和财产怎么不能舒舒服服的,可邱中可不这么认为,他是一个有着远大抱负的人,觉得传到自己这一代了不把邱家继续发扬光大是无颜面对祖宗的,可是我的天呐,真是祖宗保佑,这孙子买啥啥长,卖啥啥跌,干啥啥赔,没几年就被他爹揍回家了。要是一般人折腾几年也就算了,命里没有五斗米,走遍天下不满仓,可为啥说邱中可这孙子执着呢,做生意赔本以后又开始研究农务,说非要在另一方面出人头地,于是今天命令雇农种烟叶,明天又寻思着挖池塘种藕,好好的一片土地,叫他霍霍的那是一个千疮百孔不忍直视啊。结果整整三年,人家家里的庄稼都长得蹭蹭的,就他家那块儿,颗粒无收,据说他爹气的直接吐血。折腾完了这一回,他爹算是怕了,给他买了书,找了先生,说,你不是想光荣耀祖吗,你去考科举吧,成为状元就是祖坟冒青烟了,他倒是也憋着一股劲,非要拿下亚城的第一个状元,结果这家伙一读书就头痛,那几天走路都打蔫,最后书也不读了,先生也撵跑了。就这么荒废了半年,这半年里他爹趁他总算消停了给他取了妻,结果这家伙骨子里的天生拼搏精神毫不服输,半年一过马上又重振旗鼓非要做走私买卖的生意,也算是意外,来亚城买东西的时候路过了数来宝,当夜就赢了。邱中可说过了大把没被子,总算是知道上天安排自己要做什么了,回家就炫耀起来,他爹知道这还不如去走私买卖,想拦但是没拦住,第二天他就带着钱又来了,后面的事情你们用脚指头猜也能猜到,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更何况第一天的大赢就是那些老手给他下的套。不出三年,就已经欠债无数,那些人知道他家有钱有地,也不催他,就一直记账,当记得差不多了,拿着账上家里去要钱,他爹没办法,变卖了几乎所有的家产才堵上这个窟窿,当夜就跳河自杀了。他因为这事还被龙王赐罪了,第二天活过来以后就跪在那个龙王碑前抽自己大嘴巴子,骂自己不是人,还剁了自己的两根手指发誓。”

春三郎说的有些口渴,自己下床倒了杯茶喝下去擦擦嘴接着讲:“这八年里我们就几乎没有见到他了,听说他回家以后靠着最后一点家产过的也算是安稳,他媳妇还生了三四个娃,上个月的时候她媳妇生辰,他领着全家还来亚城庆祝了一番,可能就是那天晚上没忍住又去了数来宝吧,那几天我生意很好,没有去,只是听说他去的头一次就又是个大赢,第二天还是赢,第三天他媳妇带着几个孩子跪在门口抱着他的腿求他回家,让他几脚给踹走了。从他媳妇哭着走了开始,他就开始赔,可是这个事情吧,你要是一直赢还好说,越是赔就越想再来一把回个本。和他一起玩的人都知道他没有钱了,就不再赊账,他就找到了我,借了我不少钱,当天又都输了进去。他给我说他家还有一箱子传家宝,里面的东西随随便便拿出来一样就能吓死我,当天晚上他就回家去拿了。”

“你就不怕他晚上跑了?”黎小五插嘴问道。

“不可能的,”春三郎悠悠哉哉的说:“我给你说,天下有欠情债的,有还不上人情债的,就是不可能有欠赌债的。所有赌徒都是一样的心,越是赔了越是要赌,哪怕回家砸锅卖铁卖妻卖女也是硬要凑够最后一笔赌资,期望下一步回本。”春三郎眼睛一转,眼波流转起来:“再说了,我对他知根知底,量他也不敢。”

“你先接着说,然后呢。”老板娘问。

“完后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回来了,抱着那个小木匣给我看,我俩打不开,他又不同意硬撬,说这个匣子是祖宗传下来的,以后还要给她女儿做嫁妆,我说你上面都已经扣得和老鼠啃的一样了,还做嫁妆?他说他只要变卖了里面的东西,下一把准赢,肯定能回本,到时候再把卖了的买回来就是了。”春三郎看着小包裹说。

“然后你就介绍了你姐夫帮他开匣子?”黎小五把小包裹往自己怀里搂了搂。

“对啊,肥水不流外人田,我给我姐夫说的好好的,然后你们就找上门了。”春三郎一脸委屈:“我的脸都花了,你们得陪我。”

老板娘蹭的站起来,春三郎吓的往里面缩了缩。

“赔你?我再赔你一套组合拳吧。”

春三郎难过的不行:“他本来就欠我钱,这里面怎么说也有我的一部分吧,要不咱们把它撬开,六四分,有啥算啥。”

老板娘一拳命中春三郎的鼻子,他眼泪齐流,在老板娘一句“滚出去”中摸索着往外走。

“站住,”黎小五突然意识到不对劲:“你就这么大方的借钱给邱中可?”

春三郎已经摸到门边了,回头说:“对啊,怎么了?都是老朋友了。”

“既然都是老朋友了连他去了哪里都不问一声?”黎小五越想越不对劲,或许是对赌徒的不信任,也或许是看到了春三郎脸上几乎察觉不到的一丝丝颤抖。

“哎呀……我问了有用吗?你们要是没事我走了,再留我得收费。”春三郎左右打量着,似乎在计算老板娘与自己之间的距离。

“你借钱给邱中可的时候,签了协议的吧……”黎小五盯着他躲闪的眼神,觉得自己猜对了。

春三郎一笑,突然拔腿就跑,还没冲出蔟食的门,一巴掌就被邓六儿拍了回来。

老板娘几乎气笑了:“我的地盘你还敢跑?把你们签的协议拿来,我就放你走。”

在见识了春三郎一哭二闹三上吊以及梨花带雨和满地打滚的各项本领以后,黎小五觉得自己的心和耳朵都磨出了茧子,于三连按着披头散发哭的浑身哆嗦的春三郎带着两个女强盗往南坊走去。

本来还担心这一路又要引人注目,没想到一处蔟食的门,春三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挺起胸昂着头笑眯眯的和往来行人打着招呼,背过人去的时候,还用气声对于三连说:“你别抓这么难看,我还得在这条街上混呢!”

趁着夜深,春三郎被于三连一把塞进了忆王孙,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于三连扬着手中的一张纸出来了:“怪不得他这么大方借钱呢。”

老板娘接过纸张,边往回走边借着手中的袖珍灯笼看着,脸色也是一边:“这个不要脸的,真的是不要脸到家了。”

黎小五好奇的不行,老板娘将纸递给她,她匆匆一看也呆了,原来邱中可为了就为了一百个铜币,竟然典卖了自己的两个儿子以及一个女儿。那份契约书上写的明明白白,一旦三天内无法偿还这一百铜币,三个孩子就由春三郎带走,从此以后死生勿论。一个自己都是赌徒的青楼男妓要孩子做什么?想来也不会是想好好抚养成人让他们继续光荣耀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