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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庐陵王妃叫我们出来的,先说做糯米丸子,后头又说房里熏的香不对,丹桂几番要回去,都叫她拦住了。所幸没出什么事。”
司马银朱听了后怕不已。
唐风奔放不假,女皇默许联姻也不假,但律法和宫规并没有明文放松,青年男女毫无顾忌地厮混在一处,倘若闹出珠胎暗结的笑话,或是谁跟谁争风吃醋打闹起来,他们身娇肉贵,撒个娇讨个恩旨就完了,于宫人却是性命之忧。
想到一道出来四个宫女,独莲实思虑长远,那几个还做梦呢。
廊子并不宽,一边是墙,一边就是美人靠,不时有人经过,紫藤底下两个嬷嬷提着漆篮探头探脑,多半是武崇训仔细,命笠园送酒后消散的小食来。司马银朱拉莲实坐下,把回宫所得提纲挈领转告给她,末了带着无奈长长叹气。
“县主为人再好也不过了,可添出来的这两个,一个嘛暗里使劲儿,一个嘛精怪胆大,都得多长只眼睛盯着。”
莲实知道司马银朱身为女子,却有男儿的风骨追求,不能满足于内职事官巴掌大的权柄,常以颜夫人乃至女皇自勉,从不见今日颓唐,便笑着鼓励。
“县主最明白事理,又知恩图报,有县主掌轴儿,我瞧李家翻不出风浪。”
“这却难说——”
司马银朱悻悻摇头。
李仙蕙从前是孤掌难鸣,自然谨慎小心,走一步也要反复思量,如今嘛,爷娘一大家子回来,两个妹妹都是煮沸了的牛乳冒泡儿,尤其瑟瑟那脾性,越是乱越要称王称霸,不得撺掇得她失了稳重?
转过长廊进了李仙蕙的屋子,她倒是已经醒了,披头散发拥着绣被,正倚在床头发怔,床头且摆着一只双层提篮,盖着红底折枝的方胜,正是京中著名食肆枕霞小筑的包装。
“野了大半日,他还记得带吃食回来?”
司马银朱简直服气,武延基的脑子难得动用,全花在哄姑娘开心上,倒是不吃白不吃,转身命小丫头,“去泡一壶浓茶,吃完了甜的清清口。”
“哎呀——”
一见是她进来,李仙蕙面孔就红了,露出悔之晚矣的表情。
“今日连我也不像话,你要执行家法,就来罢。”
说着摊开手掌递出来受罚。
司马银朱笑着在她掌心轻拍了一记。
“古人云,千金难买你乐意。偶然吃了一醉,能值几何?”
“倒不是这个话。”
李仙蕙唇角带笑,显是玩得开心,但当着执掌宫规的女史,还是不好意思。
“头先咱们商量过,瑟瑟轻狂,我阿娘离京多年,也闹不清水里深浅,倒不如再看看局面。结果看他们一唱一和那么高兴,我也忘了,竟跟着吃起酒来。”
司马银朱只管笑,李仙蕙忽然想起来。
“诶?你没盯住武延基,也没在家,去哪儿了?”
司马银朱挨着她在床沿坐下,默默拨弄她衣带上金红线绞的同心结,李仙蕙醉酒的人口里欠缺,等不得人伺候,自开了提篮拿蜜煎藕吃。
“我回大内看我阿娘去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李仙蕙骤然紧张,身子往前倾,手里糖水差点洒出来,司马银朱轻轻替她端开,不等她问已是和盘托出。
“诏书上的名字还空着……”
私自传递诏书细节,尤其事关储位,从颜夫人到李仙蕙,大家一条藤上的蚂蚱,各个都是诛九族的死罪。司马银朱不到三岁进宫,二十二年浸染,宫训规条流淌在血液里,怎么会犯这种错?
月洞窗外一棵大树,光秃秃的枝条扣着窗框刷刷声响。
李仙蕙大气儿不敢喘,迟迟转过头看着司马银朱,却见她两眼熠熠生辉,不光没有畏惧之色,甚至带着几分喜气。
李仙蕙沸腾的心事由是定了定。
这些日子,司马银朱常借口探望颜夫人回宫,实则李仙蕙心知肚明,她是去向圣人复命的,梁王府各样动静全在圣人掌握之中,司马银朱说出口的话,就等于是圣旨亲传。
司马银朱哪能不清楚她想什么,柔声安慰。
“你放心罢,那日刚巧主客司郭郎中来了,我阿娘和上官才人没脱开身,所以没见到三娘和四娘,但是爱屋及乌,焉能不忧心她们的婚事?
李仙蕙听了若有所思,自语道,“原来夫人也挂心这个……”
司马银朱忙起身正色行了个礼。
“县主,我阿娘虽曾教养您,到底只是内廷女官,当不起您称呼夫人。”
“唤一声夫人可远远不够。”
李仙蕙拉着她的手再度坐下。
“我跟我阿娘不敢说实话,怕她难过,实则刚进宫时我是什么处境啊?圣人不待见我,武家那群愣头青……”
她狠狠“呸”了一声。
“只拿我当布娃娃戏弄,今天放个虫子在我被窝,明天放把刀子在我妆匣。也就只有夫人,能爱己之子推及人之子。我虽没吃过夫人的奶水,心里却视她为养母,你就是我的亲姐姐。”
“我宽慰你的话,十来年都是那一句,还得再说一遍?”
司马银朱微笑看着她,薄薄的嘴唇一撇,李仙蕙心底些微的辛酸难堪乃至故作刚强立即烟消云散了。
“十来个狗也嫌的半大小子,别说你是犯了事的表妹,就算是亲妹妹,譬如把骊珠送进去与他们一处混,也得遭欺负。那都不是有意的。”
“不是才怪!”
司马银朱嗳了声。
“武延基领头欺负你,可你也没输,过了十岁,一年整他一回,害他人前出丑,也够够的了。那年圣人大宴,你套住他的脚脖子倒吊着挂上旗杆儿。嗨!连那突厥首领都没忍住,当着圣人面喷了梁王一脸酒。”
想起当年盛况,小霸王似的武延基,脚在上,头朝下,挂的比树梢还高,吓得舌头掉出来,脸也白了,满脸冷汗,被人救下来送到圣人眼前,还瑟缩着不敢说话,任凭圣人和梁王怎么问,也没说出是李仙蕙引他一脚踩进陷阱的。
两人笑了一阵,都觉得这样青梅竹马的感情真是难得。
李仙蕙与武家兄弟相处的不算和睦,但知根知底,武崇训有一腔为人臣子的赤诚情怀,武延基窝囊草包,却比武承嗣善良百倍。
“我阿娘说,如今才明白圣人筹划深远,两家搁在一处养,哪怕结不成鸳鸯爱侣,到底比旁人亲近,竟是从根上就绝了兵戎相见。”
李仙蕙的手微顿了下,果然,那道立储圣旨——差的就是一纸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