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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时期，昌宁城内，宽阔的主干道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扬起了一片片尘土。
一个戴着褪色鸭舌帽的小报童，正站在十字路口卖力地吆喝：“号外号外！白家二公子也于昨夜遇害，白老爷出重金悬赏凶手！凡提供有用线索者，皆有重金酬谢！号外，号外”
听到这个消息，旁边商铺门口有人狠狠啐了一口，说：“重金酬谢？呸！那个白大伟出了名的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只怕线索提供完，一个子儿都没有哦。”
旁边人附和道：“这话说的对，我就吃过他的亏。他那人啊，就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真是邪门嘿，他家都连死仨人了，仨人！”
“依我看，就是因为他太缺德了，报应到他孩子身上了……”
“他就只剩一个小儿子了不是，不知道最后能不能活下来”
“那个小儿子，不常露脸，没怎么见过。倒是他那俩大儿子，属实是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和他一个德行。招摇过市，寻花问柳，欺负人的事没少干哎，对了，他那个养女，死的是真可惜啊，听说长得温婉可人，心地善良的很。怎的就突然生病，死了呢？”
“天天和他们住在一起，怕是沾了白家的晦气吧。”
“哎，最近大户人家都遭灾哟。和白家那俩儿子关系好的不行的，那个林家少爷不也死了。你们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呦喂，不会是有什么传染病吧”
城门外的一个小茶摊上，来来往往的人也不算太少，但只有三个穿军装的大头兵正在喝茶，吹牛皮。
太阳已经西斜，空气却还是闷热闷热的。
茶摊老板已经年近五十，只因是个跛子，又花过一大笔钱贿赂，才逃过了征兵。他踩着露出大脚趾的黑色布鞋，端着茶壶，肩膀上搭着一条发黄的白毛巾，颠颠地跑了过来，“来嘞，三位军爷，请慢用！”
“军爷"二字，让三个大头兵很受用，他们纷纷得意洋洋地笑起来，把腰板挺得更直了。
大头兵中尖嘴猴腮，面皮细白的瘦小男人，把手慢悠悠地伸进怀里，嘴里装模作样地说：“几个钱啊？”
茶摊老板立马奉承起来，知趣地说：“不要钱，不要钱。”
另一个脑袋圆圆，肚子也圆圆，满面红光的男人摘掉军帽子，露出被压趴下的头发，说：“合适吗？”
“合适，合适。承蒙军爷照顾，这点钱怎么还能收呢。”老板弓着腰，一边说着，一边退下。
这钱，最好不收。这些人的嘴脸，他都是见识过的。之前茶摊旁边还有个卖饺子的小摊，只因为摊主太耿直了，和几个当兵的争饺子钱不对，就被狠狠打了一顿，摊子也砸了。
从那以后，饺子摊再也没出现过。
看到茶摊老板走远了，尖嘴猴腮的男人才适时地把手从怀里拿出来，手心里什么都没有。
看上去年纪最小，仅有十三四岁的男孩，穿着不太合身的军服，有点心虚地说：“真的不给钱了吗？咱们这样不算是欺负人吗？”
另外两个人得意一笑，说：“你刚来，还是太嫩了。这就是咱们的特权。瞅着没？这是什么？军装。”
男孩没说话，大约是突然想起，他被抓来当兵前，也被那些当兵的欺负过。
尖嘴猴腮的男人鬼鬼祟祟地瞄了一眼四周，模样真跟猴子一样。他微微压低声音，颇有兴致地说：“哎，接着聊，你们说，白家是不是招邪了这才多久，也就十来天吧死仨人。”
胖男人狡黠一笑，说：“还剩最后一个小儿子，白家马上就要绝后了。如果真有那一天，我就去找到白老爷，认他做干爹。告诉他，我命硬，让我来，哈哈哈哈哈哈”
“嘿，要是知道那俩纨绔子是怎么死的，你就不敢上门当那个便宜儿子了。”尖嘴猴腮的男人喝了一口茶，发出“咔”的一声，随后调侃地说道。
胖男人一听就来了兴趣，“啥意思？不就是在房间里突然暴毙的吗？现在外面都在猜是仇杀、情杀、投毒、疾病猝死什么的。”
尖嘴猴腮的男人看了眼男孩，又看了眼胖男人，不紧不慢地说：“我今天早上，偷偷听见局长口述，让严秘书代笔，给赵队长写信呢。信里面可说了，那俩少爷死的，咦……惨的嘞。”
“能有多惨？快说快说。”
“那你们听了别往外传啊，以免惹祸上咱们身。”
“不传，不传，打死我也不往外传。”胖男人忙不迭地点头。
对于这个话题，男孩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地瞥一眼茶摊后摇扇子的老板，若有所思。
尖嘴猴腮的男人把脑袋向前伸了伸，说：“白家那个小姐，白梧桐，死的倒没什么蹊跷，白家人都说她是生了什么急症。问题就出在她死后的第七天，第七天呐，头七，邪门吧。第七天晚上，白家的大儿子，白蒲世，还能吃能喝，活的好好的。结果第二天早上，就被发现没气了，浑身上下都凉透了。下人们一碰他，就发现他浑身筋骨尽断，就像一个人形的麻袋，里面装满了碎血肉、碎骨头”
“呕”胖男人做了一个呕吐的动作。
这个死法，多少有些重口味了。
“这还不算，白家那二儿子，昨儿晚上刚死。孙师傅今早就鉴定过了，他明明是被活活掐死的，但那脖子，竟然是断的！像是被人硬生生掐断了或者，拽掉了脑袋。脖子断裂处的皮肉，百分之一百是撕裂伤”
胖男人摸了摸自己汗岑岑的粗脖子，倒吸一口冷气。
尖嘴猴腮的男人得意地笑起来，白瘦的脸上硬挤出几道褶子，“怎么样？还做不做他家的干儿子啦？”
胖男人刚想回话，城门口就出现了一个瘦高的大兵，探出身子冲他们三个大喊：“老丁，，回来啦，你们三个快回来，查岗的马上来了！”
“得嘞，今天的摸鱼时间结束咯。”胖男人悠悠地说了一句。
尖嘴猴腮的男人一边站起身，一边从桌子上顺走了一个最囫囵的茶杯。
男孩落后他们俩两步，悄悄侧过一点身子，从宽大的衣兜里掏出了几枚油亮的铜钱，放在了茶碗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