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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悲戚的哭声中，白大伟的神色显得淡漠了很多。他眼底是藏不住的慌乱，一直絮絮叨叨地问身边人：“她为什么打扮成那样死？为什么穿年轻时候的衣服？那个布带子是哪里来的？她怎么会有这个颜色的布料”
旁边的人全都被他问的不知如何回答，只能不停地说：“老爷，节哀您节哀，保重身体”
节哀？他哀吗？赵起盯着白大伟的脸，微微眯起眼睛。
白大伟脸上，根本不像相处了几十年的发妻去世时的那种情绪。
赵起走上前查看大太太的尸体，小麦说：“师父，要不要喊孙师傅过来做个尸检？”
赵起摇摇头，“不必了。两眼合，唇口黑，皮开齿露。面带紫赤色，口吻两甲及胸前有吐涎沫且特意梳妆打扮过，完全符合自缢身亡的特征。”
“自缢？那您刚才说有蹊跷？”
“有蹊跷的是大太太早不自尽，晚不自尽，偏偏选在现在这个时间点上。她的孩子死了，真相还在调查中，她就不想知道真相是什么吗？就不能再等几天再自杀吗？”
小麦仰头看了看屋顶晃悠悠的布条，随后歪着脑袋，疑惑地说;“也许是她昨天晚上情绪崩溃了呢？一时冲动。”
“情绪崩溃，一时冲动，需要一个刺激点的。是什么，是谁刺激了她？她的亲生儿子白蒲世已经去世了8天了，前8天她都活下来了，怎么这时候突然”
“不是说，她之前也几次寻死呢吗？”
“情况不一样。之前几次寻思是事发突然，悲痛欲绝，大悲激情下的真正的一时冲动。这次，她慢慢给自己梳妆打扮，慢慢换了衣服，可能换完衣服还在镜子前面静坐凝视了很久
而且，刚刚秋叶的话你也听到了，试问一个已经打算向佛的人，怎么会突然寻死？是不是有蹊跷？”
小麦皱着眉头，说：“天哪，我怎么没想到”
“你不是没想到，你是没好好看问话记录。我怎么叮嘱你的，你有好好看吗？”
小麦心虚地垂下脑袋，说：“对不起，师父。”
白大伟听到赵起的话，立马喊来了昨晚巡夜的人，询问他们，昨夜都有什么人进入过大太太的房间。
守夜的两个家丁跪在白大伟面前,战战兢兢，“老爷，老爷，昨夜并无异常啊。秋叶离开后，大太太房里就落了灯，院内也无人走动啊。”
白家的家丁都是有功夫在身上的。其中的几个佼佼者，之前还做过镖师，保家护院本是没问题的。
但……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似乎有人来去自由。
白大伟沉默了一刻，突然面带韫色，指着房梁上尚未解下来的鹅黄色布带子，对着众人发问：“那个到底是哪来的？谁给她的？不是全都烧了吗！”
丫鬟仆人瞬间哗啦啦跪倒了一片，纷纷回答道：“老爷，老奴不知啊”
“不知道"
“不知啊”
“刘福！”白大伟大喝一声。
一个四五十岁上下，看上去老实本分的男人，赶忙挪动自己干瘪的身体，跪在了人群之外，说:“老爷，真的已经都烧了，我亲眼看着他们烧完才走的。这……真的已经都烧了，千真万确，如果我说瞎话，您就让六子他们打死我！”
说话的是白家的管家刘福，六子是白家的护院之首，全名叫陆川。
白大伟没有理他，转头看向扶床而泣的秋叶，声音略带严厉，“秋叶，你也不知道吗？”
“今天之前，我从未在小姐房中看到过这种鹅黄色的布料，小姐也向来不喜这个颜色。”
赵起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忍不住提问，“这种布料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昨天在白蒲尘房中，赵起也发现了这种布料。当时白大伟说的是，这种布料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赵起的提问，让现场的气氛一瞬间变得有点冰冷。白大伟眸光闪了闪，轻飘飘地说：“是我那个养女，白梧桐，她最喜欢这个颜色，所以经常穿鹅黄色的衣服。她她死了以后，我看到这种颜色的布料，就就伤心，所以安排过下人，把所有鹅黄色的布料都烧掉了。”
“原来是这样。”
赵起嘴上应着，其实心里对这个回答是不相信的。因为说起白梧桐、鹅黄色布料，白大伟脸上的伤心太假了。
与其说那是伤心，不如说是心虚、惊慌、害怕。
按理说白大伟这样的老狐狸，商海沉浮，权力场上游走多年，最擅长伪装掩盖自己的情绪了，但可能是最近大悲大落太多，他的精神已经到了崩溃的临界值，赵起很轻易就看出了他表情的异样。
他是漏出了马脚，但……他在害怕什么？
难道真如梦中所见，白梧桐的死……
此时，除了赵起带去的七个警察分列站在大太太房门外，就只剩赵起，小麦和白大伟站着了。
赵起看了一圈跪着的家仆，说：“白老爷，从1912年开始，跪拜制度就被废除了，现在也是这样倡导的嘛。您看，他们如果没有过错，就先让他们都起来吧。”
白大伟甩掉袖子上的灰尘一样，扬了一下手，丫鬟仆人们这才纷纷从地上站起身，声音此起彼伏地说着“谢谢老爷，谢谢老爷”。
白大伟神色复杂，眼睛在大太太房内飘来飘去，过了好一会儿才一边掸着自己织锦布的衣摆，一边说，“赵队长，可有头绪？”
“有。”
两刻钟之后，一间富丽堂皇的大厅内，哗啦啦站了十数个人，除了赵起，小麦和三个配枪的警察，其余全都是白家院里的人：白大伟、白蒲慎、二姨太、四姨太、大少奶奶何红叶、管家刘福、秋叶、白蒲世的贴身仆从陈阿四、护院陆川。
“赵队长，你这到底是”白大伟是真的不明白，赵起把这么一大帮子人聚到屋里，门外又安置了四个警察守门，到底想要干什么。
赵起坐在一把椅子上，态度平和又友善：“您放心，我自有我的道理，今日就开始揭露那些隐藏的真相。”
白大伟抚着太师椅上的扶手，说:“好，好，那开始吧。”
“再等一下，还有一个人没到……不过，白老爷，您家的宅子真是不错啊，又大气又讲究。就您这会客厅，整个昌宁城头一号的，是您亲自监工设计的吗？”
“不是，不是，我买的。从一个没落王爷手里买的。”
“花了不少钱吧？”
白大伟干笑一声，没有再回答。
随着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所有人都扭着头看向门外。
一道晚秋新雨一样的身影适时出现在门口，施施然一笑:“我来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