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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来的话你随时到派出所找我。”小警察拍拍胸脯保证,职业使然,他有义务维护卫生所的治安,况且禇归替他母亲治过病,于情于理他都不应置身事外。
曾所长道了声谢,派出所倒是离得近,希望王家人别跑困山村去。
“褚医生,你朋友晚上会来接你的吧?”田勇和曾所长想到一块去了,那王大一共三个儿子,王小三能因为姑娘一句话毒杀亲叔叔,另外两个保不准是什么货色,褚归最好是小心为上。
“他会来,我在所里等他来了再走。”人心是最难揣测的东西,褚归当然不会赌王大的儿子是善人,概率太低,赌输了轻则受伤重则丢命,以身犯险的事他不干。
褚归让田勇他们该下班的下班,贺岱岳有一会儿才能到,田勇他们纷纷选择留下,见缝插针地向褚归请教医学方面的问题,王二的死给他们敲响了警钟。
张川不指望能达到褚归的水平,他只想尽全力提高自己,万一哪天遇到个急症,褚归不在,他多拖一分钟是一分钟,若坚持到了褚归来,同样算得上成功。
卫生所晚上值班的人少,原本不开火,但今日多了四个学徒,曾所长跟食堂的师傅谈好了,他每个月涨五块钱工资,晚上加一顿饭。
煮四个人的饭是煮,煮八个人的饭也是煮,反正食材够,经曾所长允许,师傅干脆把褚归他们的份捎上了。
学徒期包食宿没工资,刘成对此毫无异议,在他看来这完全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莫说不发工资,哪怕倒贴依旧一堆人抢着干。
田勇同学徒们坐一块儿,他性格和善,跟少年少女们打成了一片。
两个女学徒碍于性别之分有些矜持,她们梳着麻花辫,辫尾绑着的漂亮红头绳随身体的倾斜垂在胸前,端的是青春靓丽。
卫生所招学徒的标准之一是至少小学毕业,能念完小学的姑娘家里条件基本不差。注意到丁广偷偷摸摸的视线,褚归低声与曾所长说了几句,十六七岁正值青春涌动,可得让所里的人警醒着点。
丁广嘴巴油滑,三言两语跟两个女孩拉近了关系,哄得她们一口一个丁哥,刘成充耳不闻,专心吃着打来的饭菜。
两菜一汤,杂粮饭管饱。刘成幸福得想掉眼泪,甭管有没有肉,管饱已胜过千家万户。刘成捧着饭碗吃得狼吞虎咽,菜籽油炒的空心菜又脆又香,他妈舍不得放油,每次炒出来水汪汪的,一股猪草味。
刘成连空心菜里的蒜末一并扫光了,他吃完饭抬起头,斜对面的褚归吃得优雅斯文,刘成并没有学过这两个词,他只知道褚归吃饭的动作比其他人好看。
摸了摸自己嘴角的菜汁,刘成试图效仿褚归,然而他面前盆干碗净。刘成暗想,下次,下次吃饭一定要向褚归学习。
察觉到刘成直勾勾的视线,褚归眼神恍了恍,他脸上粘东西了?
偷瞄被抓包,刘成心虚地低头,褚归没把他的反应放在心上,中午饭吃了一半,他饿过了劲,得慢慢调动胃口多吃
一点。
未在路上迎到褚归,贺岱岳加快了脚步,天阴沉沉的,似是风雨欲来的样子,搞不好他们今晚得在公社歇一夜。
夜幕提前到来,淅淅沥沥地雨洒下屋檐,时缓时急,贺岱岳戴上斗笠冒雨前进。风从后往前吹,空气明显犯凉,贺岱岳手里的东西罩在衣服
突如其来的雨困住了卫生所的一群人,田勇搓了搓手臂,等着家里人送雨具。曾所长瞧了瞧雨情:“褚医生,你今晚去我家住吧,雨估计要下到明天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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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商量,但除非下大雨,褚归都得赶回去,潘中菊针灸进行到第二个疗程,轻易不能断。
交谈中,贺岱岳的身影出现在雨幕中,褚归下了两级台阶,站至屋檐的边缘,冲贺岱岳招了招手。
人影由远及近,水滴串珠般地从斗笠边缘往下滴,贺岱岳摘了头顶和后背的斗笠。他出门时带了两顶,一顶他的,一顶褚归的。
“衣服淋湿没?”褚归摸了摸贺岱岳的衣服,大部分是干爽的,唯独衣摆泛着潮意。
“我没怎么淋到,冷不冷,我给你带了件外套。”贺岱岳抖开褚归的外套替他披上,褚归抬手穿过袖子,属于贺岱岳的温度驱散了细雨的凉,褚归眉头舒展,嘴角勾勒出浅淡的微笑。
两人一见面便忙着互相关心,自认识褚归以来,曾所长第一次见褚归对人如此亲近,落到贺岱岳身上的眼神不由得多了几分探寻。他们很是好奇能成为褚归好友的人,究竟有何特殊之处。
单外表而言,贺岱岳身姿挺拔长相刚毅,与褚归截然不同,一文一武,给人的感觉却又十分和谐,犹如太极图上的阴阳鱼,天生一体。
“这位是我的朋友贺岱岳。”褚归替他们做了介绍,双方均从褚归那听过彼此的名字,交谈起来并不拘谨。贺岱岳感谢曾所长他们对褚归的照顾,而对方则因他褚归好友的身份而格外热情。
贺岱岳郑重向曾所长道了谢,上次潘中菊摔倒,是曾所长做了急救处理后送往县卫生院的。
“不用客气,是我应该做的。”曾所长摆摆手,“听褚医生说,你母亲现下能看见一些了?”
贺岱岳应是,寒暄片刻,曾所长再次邀请褚归留宿,加上贺岱岳,他家里有空房,不会添什么麻烦。
望着没有停歇迹象的小雨,贺岱岳犹豫了,褚归一眼看出他的纠结,先一步做了决定:“下完雨山路反而难走,我们还是不留了。”
礼貌作别,褚归戴上斗笠走入雨中,斜风细雨扑向面颊,褚归拉低了斗笠的帽檐,贺岱岳一步走到前面,风雨仿佛霎时停歇,褚归踩着贺岱岳的脚印,踏入他所构建的移动庇护所。
他们走后,等到雨具的几人也陆续散了,四个学徒承包了
卫生所的清洁。扫完地,刘成在本子上郑重地写下自己的名字,开始跟着值班的医生学习基础药理。
贺岱岳在淅淅飒飒的雨声中察觉到了褚归异常的沉默,他主动挑起话题,“早上我去吴大娘家看了天麻。”
“嗯,它怎么样?”
失神的褚归没听清贺岱岳的话,耳朵仅捕捉到了天麻两个字。
“挺好的,吴大娘把线接长了,它昨天晚上逮了只耗子,吃完的尾巴扔在水缸旁边,把起床做饭的铁蛋他妈吓了一跳。”贺岱岳停住脚步转过身,褚归直愣愣地撞上来,贺岱岳敞手将他抱住,双臂收紧,“今天卫生所出什么事了?”
褚归摇摇头,疲惫垂眼:“到家了说行吗?”
“行,我们回家。”贺岱岳捏捏后颈帮褚归放松,坚定的语气极具安抚力,“万事有我。”
细雨随风变换角度,两人狼狈地到了家,褚归湿了后头,贺岱岳湿了前头,鞋面与裤腿沾满了泥,所幸斗笠编织严密,护住了头颈胸背。
贺岱岳催着褚归进屋换衣服,自己上厨房煮姜汤,辛辣的气息呛得褚归眼眶发红,他捏着鼻子灌进肚子,痛痛快快地发了一身汗。
潘中菊心疼地看着二人,念叨他们下雨该在公社住一晚,何必急着回来,万一淋雨弄感冒了多不划算。
褚归揉着鼻子打了个喷嚏,贺岱岳一通忙上忙下的,全是在照顾褚归,自己一点没收拾。听褚归打喷嚏,他紧张兮兮地摸了摸褚归的额头,火热的手掌贴上眉心,褚归舒服地喟叹一声。
嫌手掌的感知不准确,贺岱岳捋开褚归额头的碎发,和他来了个头碰头。
“我没事。”潘中菊在边上看着呢,褚归垂在身侧的手推了推贺岱岳以作提醒,“你去吃饭吧,我给伯母针灸。”
潘中菊知道褚归是为了自己才来回奔波,内心愈发亏欠,她此刻无以为报,只能积极地配合治疗,希望眼睛早日痊愈,到时候好帮褚归的忙。
收了针褚归洗了个热水澡,贺岱岳生怕他着凉,不许他洗久了,在门口掐点守着,五分钟一过,立马敲门。
“洗好了。”褚归哭笑不得地应了声,套上衣服出去。
见他听话没洗头,贺岱岳奖励似的亲了他一口:“到床上躺着,把被子盖好,我很快过来。”
褥子取代了床上的竹席,贺岱岳真是关心则乱,双城哪有九月份用褥子的,晚上睡觉不嫌热得慌么。换下的竹席卷着立在衣柜角,褚归重新铺上,铺竹席属于低难度系数的家务,抱着往床头一放,便自动滚平了。
贺岱岳从后面抱住弯腰铺床的褚归,嘴唇亲在他的耳畔,温热的呼吸有力地吞吐,叫人耳根发痒。
腰间门箍着的双手将褚归转了个方向,眼前的视野一晃,褚归倒在了贺岱岳的身上。
“发生什么事现在能说了吗?”贺岱岳款人肉垫子附赠按摩服务,可惜姿势太别扭,弄着差点意思。
褚归撑着床滚了一圈,按着席面示意贺岱岳躺下。稻草一阵窸窸窣窣,褚归偏头对上贺岱岳的双眼:“今天卫生所死了个人,他吃了老鼠药,我救了,但送医太迟,没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