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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明天上前进村绕道上一趟公社。”我爱人三字听多了,褚归形成了免疫力,“我爷爷他们应该看到报纸了,你帮我给他们发一封电报,叫他们三十一号上午十点到邮局等着,我想跟他们通电话。”
公社的邮局没开通打电话的业务,褚归得到县城才能打通京市的长途电话,他走前记下了离回春堂最近的邮局的号码,褚正清收到电报知道要上哪等。
“好。”贺岱岳一口答应,“到那天我陪你一起去。”
次日一早贺岱岳走小路到了前进大队,潘大舅端着碗蹲在门槛上吃早饭,见了他连声问他吃没吃,没吃进屋一块吃点。
贺岱岳吃过了,潘大舅碗里盛的是红薯饭,他家的条件在前进大队算好的,红薯与大米各占一半,条件差的几乎是顿顿红薯,遇到年节的日子方舍得吃大米。
今日逢集,贺岱岳等潘大舅吃完饭一道去了公社。贺岱岳双肩背了个小背篓,原是常规大小,到他身上显得跟孩子用的似的。
潘大舅要上供销社买铁钉,贺岱岳则赶着到邮局发电报,两人在街口分开,各办各的。
发电报通常是有急事,怕褚正清他们担心,贺岱岳特意加了一句原因,褚归是想他们了。来困山村小半年,褚归未曾提过思念二字,但贺岱岳能体会到他偶尔流露出的情绪。
电报员鲜见有人把电报当信使的,他以为贺岱岳不懂,好意指导贺岱岳删减一部分文字,仅保留必要的内容。
“不删了直接发。”贺岱岳衣服里掏出一叠钱,“多少钱?”
原来是个有钱的,电报员数了字数,报出一个金额。
贺岱岳眼也不眨的付了钱,踩着集会的尾巴四处逛了圈,剃头匠用剩余的热水冲洗了刀具,贺岱岳走近,冲人喊了声大爷。
“你来晚一步,我收摊了。”剃头匠以为贺岱岳是来剪头发的,“你这头发等下场吧。”
乡下人图省事,尤其是男人,每次剪头发皆往短了弄,没什么比剃光头维持时间更久的了,因此贺岱岳的头发长度在剃头匠眼里是该修理了。
贺岱岳的头发半个月前刚让禇归剪过,他不是要剃头,而是想买套剪头发的工具,这种专业的东西供销社没有,得找剃头匠讨门道。
吃饭的家伙事剃头匠肯定是不愿意卖的,看在贺岱岳态度诚恳且愿意付辛苦费的份上,他同意帮忙买一套。
城里剪发一次一毛到两毛不等,剃头匠挑着摊子,便宜的五分、贵的八分,价格较城里少一半,收的钱还得交一部分给公社,一场集会顶天能挣个三块钱。贺岱岳承诺给他一块钱做报酬,剃头匠哪有不愿意的道理。
贺岱岳预付了五毛钱,剃头匠是集会的老面孔了,认识他的人多,无需担心他昧了钱消失。
剪发的挣的钱虽不多,但总强过种地,一块钱跟饭碗孰轻孰重,剃头匠心里清楚。
眼瞅着要散集了,摆摊的要么收摊要么半卖半送地处理,贺岱岳包圆了一个卖山货
的小摊(),
“”(),
困山村的山里也有无数山货产出,他们没工夫进山采,杂物房里却放了一堆。一部分是吴大娘等关系好的人家送的,另一部分是患者们聊表心意的谢礼。
秋日农务繁忙,山货再好不能当饭吃,村里人偶尔抽空进山采一点,作为年节待客的零嘴,少有往外卖的。
“没几个钱,家里的留着吃,买的我收拾了给爷爷奶奶他们寄去。”贺岱岳自然地称呼褚正清与安书兰为爷爷奶奶,他取了一个簸箕,认真挑除了个头小和有虫眼的,端到院子里晾晒。
禇归心下惭愧,贺岱岳想得周全,他一个亲孙子竟忘了孝敬。
贺岱岳搬了凳子坐下敲挑剩的小山核桃,山林间无人管理的野货,皮厚肉小,极为考验耐心。山核桃壳硬,贺岱岳不敢用蛮力,唯恐连肉带壳砸成一团渣。那么高大的一个人,小孩儿l般猫着手脚做起细致的活,莫名透着股笨拙的憨劲儿l。
“我来吧。”褚归为贺岱岳别扭的姿势感到难受,贺岱岳侧身挡着不许插手,打发他去看信。
关于褚归教田勇针灸的事褚正清专门写了回信,他并非思想顽固的老古板,褚家亦无针灸术绝不可外传的家规,所谓的未满四十岁禁止收徒,不过是防止学艺不精者误人子弟罢了。
褚归的针灸水平如何褚正清心知肚明,他在信中让褚归放开了手去做,只是人心难测,对于传承者的人品,褚归务必要慎重考量。
褚正清的答复在褚归的意料之中,看得入神之际,有什么东西触碰到嘴唇,褚归下意识张嘴,山核桃仁特有的香气在齿间迸发。
“好吃吗?”贺岱岳将相较完整的大块核桃肉投喂给了褚归,一块接着一块,看着褚归渐渐鼓起的腮帮子,满足感油然而生。
“好吃。”褚归换了一边嚼,山核桃富含油脂,果仁褐色的表皮微涩,贺岱岳尝试过剥去表皮,结果以失败告终,果仁弄得稀碎。
天麻挤到两人中间,小鼻子嗅啊嗅的,发现不是它喜欢的,甩甩尾巴蹭了蹭褚归的裤脚,在地上躺下滚了一圈。
褚归的注意力被分散,视线落至天麻仰露的肚皮,神情一凛:“你又钻灶了?”
天麻肚皮上赫然印着两道发黄的烧痕,褚归蹲下凑近,鼻尖闻到一股残余的焦糊味,好悬没烧到肉。
“肯定是挨着火钳了。”烧痕边缘笔直,除了火钳贺岱岳想不到其他。
“不是拿东西挡住灶眼了吗?”褚归教训地轻轻拍了下天麻的脑袋,“你可真是!”
天麻两只耳朵猛地往后一耷,圆溜溜的眼睛由下至上望着禇归,肥嘟嘟的猫脸上人性化地写满了心虚二字。
“我瞅瞅它把挡灶的石板怎么着了。”贺岱岳饶有兴趣地起身,从天麻首次钻灶孔到现在,他们先后用了箢篼、废弃的菜板、砖头三种阻拦物,天麻全能弄出空子钻进去,第四次的石板是贺岱岳专门上采石山找的。
石
() 板约莫两指厚,表面平整,略大灶眼,人搬动尚要费几分力气,按道理应该防得住天麻。
褚归托着天麻跟在贺岱岳后面,衣服与天麻之间保持着十公分的距离,免得蹭一身灰。
原本挡在灶眼前的石板不知何时掉到了地面,边缘处有新鲜的抓痕,贺岱岳讶然,莫非天麻是猫中大力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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