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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银子老匠人装袋扔回抽屉,随手搅了两下,破旧的布袋子混杂在凌乱的抽屉里,显得毫不值钱。
“越乱越不容易招贼。”老匠人解释他坚持了数十年的生存经验,“一两银子,你用什么付?”
“都可以。”褚归捏着沓钱票让老匠人自己选,“粮票、布票、肉票、工业券,您随便拿。”
老匠人抽了几张粮票和肉票:“我老刘头从不宰客,不怕你出去打听,包工包料收你这么多,绝对找不到第二个比我更便宜的。”
“是,我肯定信得过您。”即使不了解行情,褚归也能猜到老匠人给了他一个极低的价格。
“我帮你赶赶工,明天早上来取吧。”老匠人说着便放着褚归不管,自顾自套上做工的围裙开始烧银了。
碎银快在高温下慢慢融化,老匠人利落地举着溶银碗注入冷却槽,碎银凝固成长条,接下来是反复的溶银、锻打,褚归跃跃欲试,手指微蜷——
“想试试?”老匠人察觉褚归的心思,搁了锤子往旁边站,“盯准我猝火的位置,用巧劲往下敲。”
锤子沉甸甸的,褚归敲了二十来下胳膊逐渐泛酸,他适时放下锤子,不管怎么说,至少他参与过了。
老匠人脾气虽倔,却是个刀子嘴豆腐心,不怪邻里那么关照他。他默默进行后续的步骤,褚归瞧时间差不多了,跟他知会一声,离开了铺子。
惦念的银饰有了着落,褚归心情豁然舒朗,沿路枯燥的小摊变得生动,连吆喝声听着都悦耳了许多。
顺道挑了给余洛额外的谢礼,褚归快步到表演台接人。
天黑夜路难行,
()从下面公社来赶庙会的民众早早走了,万头攒动的街道渐渐清冷,凉风阵阵,褚归摸了摸安书兰的手,挺好,是热乎的。
“买东西了?”余洛看见褚归提的包裹,“我以为你逛个庙会真两手空空呢。”
中午的穿着到傍晚有些单薄,余洛跺了跺脚,感觉冷得快流鼻涕水。
“叫你出门穿厚点,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了吧。”妇科主任把揣的手套往余洛胳膊弯里一塞,“戴着,省得冻感冒。”
手套的大小明显是男款,余洛嘿嘿笑着套上了手套,他在长辈面前怪会讨巧卖乖。
台上的节目到了尾声,专家们不是硬要待到最后的小孩,人齐了便准备离场,看了七八个小时,尽够了。
巡诊队八点出发,褚归六点起床,年节中的小城享受着一年中难得的清闲,只零星几处亮着光,盛大的年关,仍有人在为了生计辛劳。
老匠人为褚归的银饰整夜没合眼,他用了十成十的精力,十来年没完完整整地打过银饰,一直改别人的东西,让他几乎弄丢了入行时的初心。
棱角处细细打磨光滑,老匠人迎着烛火的亮光欣赏着自己的作品,松弛眼皮遮盖的眼眶隐隐发胀,能在人生末尾几年复刻当年的得意之作,他这颠簸流离的一辈子也算圆满了。
这次倒是一敲门就开了,老匠人把装银饰的木盒递给褚归,让他检查是否合心意,说此话时,老匠人语气和表情均充满了对自己手艺的自信。
绞型的开口银镯雕刻着连理枝的纹路,弧度柔和,精细而不张扬。连理枝的纹路十分常见,但老匠人加了道别出心裁的设计,两条银镯镂空一凝实,将其接口对齐旋转,凝实的银镯恰好嵌入镂空的缝隙中,仿佛天然一体。
“比我想的还完美。”褚归珍重地合上木盒,拿出他特意带的瓷瓶,里面是他在困山村时做的药丸,若犯个头疼脑热的吃上几粒,比拖着病体看医生强。
老匠人最不耐烦上卫生所,虽过惯了一个人的日子,但瞧着别的老人病时儿女环绕,自己孤零零的,心里照样会难受。
经年累月养成的别扭性子不是一朝一夕改得了的,摸着犹带温度的瓷瓶,明明很触动,老匠人的嘴角依旧耷拉着,叫人摸不清他真切的情绪。
银饰长久佩戴容易变色,交代完注意事项与维护方法,老匠人抬手送客。
褚归道了句保重干脆转身,老匠人跟着出门落锁,见褚归回头,他抓着钥匙迎上对方的视线:“你赶时间吗?不赶时间的话一起吃碗粉。老头子我请客,上了别的地方你可吃不着这个口味。”
时间自是不赶的,褚归笑着应了嘴硬心软的老匠人,一碗热汤粉下肚,两人彻底作别。
出发前一个小时,巡诊队的成员陆续起了,余洛提着行李往车里放,撞上褚归从外面进来怔了下:“你啥时候出去的?我正说叫你起床呢。”
“嗯,我买了些早饭,你分一分,我吃过了。”褚归将早饭交给余洛,到房间取了收拾好的行李,褚正清他们的已经被余洛放车上了。
巡诊队连专家带搞后勤的有十人,褚归买得多,余洛勤俭持家地拿油纸裹了剩的包子,说中午热热接着吃。
检查过房间,确认无甚遗漏后,所有人上车坐稳,在外嫁女忙着回娘家的大年初二,继续踏上了他们的巡诊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