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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出山河(“不用怕,你还有救,我可)【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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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虽然觉得这人行为疯癫,可竟生出种同病相怜的感触,大抵能读懂一点她的绝望。当下不怎么怕了,连先前对自己的担忧也沉坠下去,听她停了声音,反顺着问了一句:“然后呢?”

霍拾香睨一眼满地狼藉,借着这短暂的清醒,纵身在假山上一点,飞出院墙。

鲜血喷溅到她的脸上,霍拾香浑身颤了下,犹如被热意灼伤,猝然从一个漫长而冰冷的梦中苏醒。

“我的剑?”霍拾香思维凝滞,如同生有几十年的老锈,要敲敲打打好几次,才能转上一圈。

崔二郎身形宛如壁虎,贴着一旁的假山诡谲游走,却是抵不了这排山倒海似的水流,当下躲闪不去,被裹进水里,举到半空。

霍拾香拉着她起身,说:“跟我走吧。来。”

在嗡嗡不止的耳鸣声中,又开始无措地宣告:“我叫霍拾香,我不是妖,我从鸿都来。我不是妖……”

手腕翻动间,腕上那道横长的疮疤露出来,她才回忆起来,说:“哦,我现在再不用剑了。”

杨晚吟被她弑父的言论给惊愕住了,讷讷看着她不敢出声。

边上护院见状不妙,举起棍棒朝她攻来。

二人在幽暗光色中相遇,一个立在墙头,一个站在灯下,彼此对视了短短一瞬,俱是有种心惊肉跳的战栗,以及某种出自本能的吸引。

他胸肺处的空气瞬间被收紧的水流挤压出去,只能紧紧闭着嘴,以免自己呛水。

“不要动。你是个药人,你知道吗?我以前也是。我年幼时不喜欢自己的遗泽,我父亲告诉我,只要吃了那药,就可以逆改天命。”霍拾香颠三倒四同她解释,说着便笑了出来,“我是不信的,天下没有这样的好事。可他说得太认真,我不知道他已经疯了,觉得好笑,就吃了下去。”

崔二郎当时正在府中,也察觉到她的存在,或以为自己更胜一筹,竟然没逃,反遣散了仆从在庭院等她。

杨晚吟自己也不明白意思地摇了摇头,奋力想将手抽回来,无奈争不过对方。

霍拾香在苍茫暝色中不停打转,等靠近城西时,嗅到了同类的气息。

杨晚吟朝后挪动,想离开凳子,被霍拾香先行抓住。

霍拾香关注不到她的态度,捧着她的手好声道:“你不用怕,你吃的时间短,我刚好还能救你。再晚一些,我就不行了。”

周遭埋伏的打手立即举着棍棒上前解困。

她悄无声息地翻进窗户,看见坐在镜台的女人,认真打量了眼,确信道:“怎么你也是个药人?怎么儒丹城里,会有那么多药人?”

路过桂音阁时,霍拾香再次感知到了药人的妖气,眼皮跟着身体不住轻颤。

因是方才险些杀了无辜,霍拾香此刻的情绪被恐慌占据更多,反倒稳定下来。

她垂眸看向自己的手,可她手中此刻握着的,只有杨晚吟的手。

霍拾香深深看着她的脸,将她脸上的面纱摘了下来,又握住她的手,温柔地抚摸她的每一寸指骨。

她摸向杨晚吟的脸,说:“你的脸可能变不回去,但你也不会变成我这样。你还能做人。以后去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记得不要动邪念,做个好人。”

等将这边收拾好,霍拾香已近癫狂。双目猩红,嘴里念叨的话语从自己的名字全然变成了“崔二郎”。

霍拾香正要杀人,看见一道黑影靠近,大脑一片空白,大骂一声“滚”,直接抬手挥去。

霍拾香感觉她的泪打在自己手背,仰起头,安慰说:“你不用怕我,我是有些奇怪,因为我将他们身上的妖力给吸走了,连带着煞气跟记忆也引了过来。我身体里现在好像住着几十个人,一会儿是农户,一会儿是官家姑娘,一会儿又是妖怪。我越来越像蜃妖,有时候自己也分不清。”

那仆役被她一掌击中胸口,重伤喷出一口热血。

杨晚吟哭得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心口被刀片绞得难受。

百姓见她一脸的凶恶狞笑,纷纷退避三尺,无奈被她纠缠,胡乱给她指路。

“然后?”霍拾香眼神空洞,好似灵魂被抛到九重天外,平淡地说,“我便一剑杀了他。他怎能做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我亲手了结他,能叫他少受些苦痛,算是我留给他的体面。”

霍拾香杀红了眼,只能看得见崔二郎。见他左支右绌地沿着园中小路灵活乱窜,叫她屡不得手,心头火气越冒越盛。再顾不得任何,抬手一招,唤起一旁池塘中的湖水,朝崔二郎冲袭过去。

杨晚吟望着她的眼,那眸光深邃而晦涩,有种被浸透了的悲伤,浓得直接流出泪来。

杨晚吟艰难从牙缝里挤出断续的声音:“你的剑呢?”

从崔府出来,霍拾香已认不得路,横冲直撞地在城里逃窜。本打算避开人群,岂料越走行人越是多,无意间闯进了北市。

在杨晚吟叫出声前,霍拾香先行布开妖域,朝她走近,示意她不要出声。

她满心满眼都是报仇,追回城内,一路走一路问,要找崔少逸。

崔二郎与她对了一掌,直接被轰出一丈多远,惊觉自己不敌。看她俨然走火入魔,招招夺命,毫不恋战,转身就逃,同时大声呼救。

她收起妖力,抬手擦了擦脸,看清手上的血渍,朝后退了几步。

崔二郎身上那股邪性的妖气将她仅剩的一点定力也勾得消弭殆尽,她想也不想,豁然冲杀进去。

她说到后面声音低下去,变成了自言自语似地低吟:“可那原来是大妖血肉炼化的毒丹,人吃了以后,慢慢的,就什么善性也没有了,变成不人不妖的牲畜。好生可怜。我父亲也给了其他人药,当是个宝贝……我也没想到,他竟沦落至此。”

在杨晚吟屏着的呼吸快要到尽头,才柔声宽慰道:“不用怕,你还有救,我可以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