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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一晃而过，清沐开始了“当学生”的生涯。今日随她一起进宫去内书房的是轻云，轻云稳重、遇事冷静，比流风更适合出入宫廷。
正儿八经地进书房上课，这对清沐来说还是头一次，难免有些兴奋。
轻云以前也是来过徽京的，但进宫还是头一次。真的置身于这座气势恢宏的楚宫当中，那些美轮美奂的雕栏画栋、亭台楼阁，还有一举一动皆规规矩矩的宫人内侍，都让她的心也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小心谨慎，要照顾好姑娘。
轻云和流风虽才和清沐相处两日，可喜欢极了清沐的性子，待人真挚，自然不做作，她们三人相处得很是愉悦。
流风那丫头还直感慨呢，跟在姑娘身边，可比在隐殿之中畅快多了。昭平王府从上到下，每个人都很好相处，王爷还真是给她俩找了个好地方。
等到了内书房外殿，轻云在外堂与其他千金小姐的侍女们待在一处。清沐独自进了内殿，果不其然，能来内书房的来来回回还是那几个熟悉的面孔。和婉、皓婉、雪婉几位公主，宫宴上见到几位小姐，还有两个人，没想到她们也在，竟是澹台月璃与赵岚。
澹台月璃原本是不怎么来内书房的，贵女们不像是其他皇子皇孙的伴读，除了休沐，基本每日都要去进学。贵女们来内书房就随意得多了，喜欢的就经常来，不想来的偶尔点个卯即可。
知道杜皇后下旨令清沐前来，澹台月璃觉得这是个极好的机会与姐姐相处，反正现下她无事。
至于赵岚，她不想整日待在府里，那有什么意思。现下府里只有她和二哥两位主子，二哥有官职在身，每日都很忙碌，她与其一个人在府里还不如到宫里来呢，说不定还能赶得上什么热闹呢。
这不，司徒清沐来了。赵岚心中暗道，惠婉还真是有办法，或者说沈贵妃好手段，总之最后是杜皇后下的旨意。以后司徒清沐要经常出现在宫里，惠婉想对她做点什么，倒是方便多了。
看澹台月璃见到司徒清沐那个高兴的样子，莫不是傻吗，她可不相信澹台月璃不清楚楚明心中所系，就这样还能亲亲热热地继续扮演姐妹情深，她倒要看看澹台月璃是不是真的心宽到了这个地步。
清沐跟赵岚一向没什么交集，两人淡淡地点头示意就算打过招呼了。在清沐看不到的地方，赵岚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阴狠。
当日在猎场上，若不是司徒清沐多事，她早就将贤王妃解决了。赵岚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如愿，但是她不想看到有任何女人名正言顺地出现在楚承身边。尤其在她亲眼见过楚承看向贤王妃的眼神时，她愈发觉得猎场一事自己做的没错，只恨司徒清沐坏了她的好事。
一看到清沐，澹台月璃就招呼着清沐坐在她身边，“来我这里，我们坐在一起”。
在知道清沐要来内书房后，楚玄已经把有关内书房的一切事无巨细地告知了她。清沐知道澹台月璃眼下出现在这里，不用想就知道，是为了自己。
和澹台月璃坐在一起，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月璃总是偷偷地跑到母亲和她的院子中找她。母亲正在教她习字，月璃就和她坐在一起学。
“姐姐，小的时候我们也是这样坐在一起的，王妃娘娘还手把手地教我们。”
澹台月璃也想起了那个已经永远停留在悠悠岁月中的美丽女子，骄傲明艳，对她却像是对姐姐般温柔。不免地又记起自己母妃对先王妃和姐姐的敌意，澹台月璃心中很是无奈。
“母亲若看到长大后的你我，还像小时候一样，一定也会很欣慰的。”月璃一点也不像尤氏的女儿，虽然长大后的清沐没怎么跟尤氏接触过，但大体尤氏是个什么性子，她还是知晓的，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姐姐，内书房其实也没有什么，这上课的地方夫子们讲的也都是些《女戒》《女则》，还有四书五经这些，翻来覆去还是那点子东西。另外还有礼仪规矩，有宫里的嬷嬷专门教导。其他的琴棋书画、针织女红，还有掌家理事就看个人的兴趣了。”
说着，澹台月璃凑近清沐，声音也只两人可听到，“内书房咱们就是来陪公主们玩的，这些小姐们哪个家里不是专门又请了人细细教导。不过能进内书房，倒是件体面的事，她们都很在意，毕竟在说亲的时候也有优势。皇后娘娘让姐姐来内书房，姐姐就当有个事做，要不整日待在昭平王府也是无聊，徽京城虽然大，也经不住日日出去逛”。
那倒是，清沐觉得澹台月璃说得有理。在云山上，师父也是教过她读书的，那时的自己其实又贪玩、又糊涂，根本不知道用心。眼下也好，就好好用功一番，多学点东西总是好的。
二人正说笑间，听见一声“惠婉公主来了”。
自猎场一事后，这是惠婉第一次到内书房来。今日的惠婉穿了一件流彩暗花云锦宫装，外罩了蜜蜡黄折枝牡丹披风，云鬓高挽，头上的翠饰倒是不多，但恰到好处，整个人看着华贵又端庄，带着身为当朝最受宠爱的公主的气派。
惠婉看到众人，一如从前般言语温和，亲切地与大家打招呼。众人忙起身拜见公主，看着原来的天之娇女现下只能小心翼翼地缓慢行走，右腿再难恢复到从前的样子，众人心中也有些戚戚然。
不过，总算是宫中御医的医术不错，当日猎场上的惠婉，在场的贵女们可都是见过的，真担心人就这么去了。后来说“不良于行”，皆以为很可能再也不能走路了，眼下看来除了走得不快，右腿不是很方便外，也算恢复得很不错了。
而且，自惠婉公主受伤后，陛下对公主更疼爱了，恨不得捧在手心里，经常有赏赐下去，隔三差五就去看望公主。料想，公主的驸马还是不用愁的，还是有一大堆名门子弟争着抢着想当驸马。
自惠婉进门后，虽然她与众人都打了招呼，但是她的眼中始终只有坐在后排的司徒清沐与澹台月璃姐妹俩。
她们姐妹俩倒是有默契，今日一个着鹅黄色轻绢衣裙，一个着杏子黄缕金挑线纱裙。二人脸上还洋溢着欢快的笑容，让本就倾城的姿色更显动人。
眼前的一切都深深地刺痛了惠婉公主的心，她不甘心，为什么自己变成这副样子，可罪魁祸首司徒清沐、澹台月璃还能笑得如此肆意，若不让她们付出代价，她觉得自己这一生都不会让这件事过去的。
再加上惠婉本来以为自己跟梁暮的事已得到了景庆帝的首肯，也算是板上钉钉了，没想到半路竟杀出个苏文滢来。本来看在梁暮的份上，她再恨司徒清沐也会克制下，而今再也没有克制的必要了，她一定要狠狠地报复回去。
她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清沐与澹台月璃身边，脸上依旧带着明艳、温和的笑容，语气一如既往地从容自然，“表姐，司徒姑娘，今日见到你们真是开心”。
看到惠婉公主毫无芥蒂地对待司徒清沐与澹台月璃，在场的贵女无不在心中赞叹惠婉，不愧是公主殿下，真是好气度，胸怀广阔，令人钦佩。
惠婉说完，似笑非笑地又看了二人一眼，然后又转身缓慢走到前排自己的位置。
清沐和澹台月璃对望一眼，皆从对方眼中读到了一丝不安的情绪。惠婉举止在他人眼中亲切自然，可她们二人却清晰地看到了惠婉眼中的冰寒之意。她们知道，惠婉是不会放下猎场一事的，恐怕还会有事端生出。
澹台月璃在心中下定了决心，只要姐姐来内书房一日，她就来陪着姐姐一日，绝不能让姐姐一个人在这里。当日之事，怪不到姐姐头上，若不是姐姐，遭殃的人就更多了，姐姐只是在她和惠婉之间下意识地救了跟自己更亲近的妹妹而已，这有什么错。
况且当日惊马一事实在蹊跷，惠婉的马猛地就撞上了自己的马，毫无征兆。澹台月璃将心中疑惑告诉了澹台墨白，澹台墨白事后也仔细查探了一番，并未发现什么。但澹台月璃仍觉得有些不对，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好暂且搁置，也许以后就知晓了。
……
第一日的“进学”还算顺利，除了惠婉让清沐心头有些不适外，其他觉得都不错。巳时进内书房，午时就可以用膳了，用完膳后还可以到侧殿小憩一番。下午申时一天的课业就算结束了，能打道回府了。而且，女夫子讲得她跟着师父都学过。来给贵女们教习规矩礼仪的嬷嬷正是熟人桂嬷嬷。
至于自选的内容，清沐选了掌家理事，因为这正是她最欠缺的。一直以来，清沐过得都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自在日子，只听了一堂关于掌家的内容，就深刻体会到后宅女子的不易。
幸好她是不愿意一直待在后宅的，现在所学也只是为了明事理，多些安身的本事，就是师父、师兄常说的“技多不压身”。以后她要去的可是广阔的江湖，那里才是她的天地呢。
出了内书房，清沐就看到了她很不想看见的楚明，澹台墨白在楚明身侧。楚明似在问轻云些什么，轻云毕恭毕敬地正回答着。
澹台墨白看到清沐与澹台月璃二人一同走出，心中有一种别样的情绪涌出，就好像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却错过了很多年，遗憾和怅惘的情绪充斥在他的心头。他是她们二人的哥哥，早该像现在这样等着妹妹们下学，然后带妹妹们归家。
清沐是和月璃一样，是他的妹妹，他为这两个妹妹骄傲，他庆幸，他是清沐唯一的亲哥哥。哪怕在清沐心中，他比不上梁暮这个师兄，可他是她的哥哥这个事实谁也不能否认。
“轻云，宋王殿下问你什么，好生回答，若是回答过了，就过来。”清沐的声音淡淡地响起，她本就不想和楚明有什么瓜葛，在知道月璃的心事后，她更是恨不得离楚明越远越好。
清沐总能轻而易举地挑起楚明的心头之火。楚明觉得自己真是着了魔了，他本不是冲动暴躁之人，可偏偏她很随意的几句话就能让自己恨不得原地爆炸。
轻云回到清沐身旁，轻声说道：“姑娘，宋王殿下就问了奴婢是什么时候跟随姑娘的，奴婢从哪里来。其他的都没有什么。”
澹台墨白连忙道：“清沐，今日你和月璃一起来内书房，我来接你们下学。”他生怕清沐像之前在将军楼的那次一样，完全不给楚明面子，这可是在宫里，一言一行都得慎重。
澹台月璃也是一样的心思，“姐姐，大哥来接我们了，我们快走吧”。
清沐正想说好，只听得惠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想必五皇兄也和表哥一样吧，表哥来等妹妹，五皇兄也是来等皇妹的吧”。
看到惠婉，楚明觉得有些突然，之前惠婉多在锦绣宫中，不愿出来，没想到今日也来内书房了。可楚明面上分毫不显，一派温和沉静，就像是真的来等惠婉一样，“当然，皇兄自然是等皇妹的”。
听到楚明的话，惠婉似是满足地一笑，“皇兄，你疼皇妹，皇妹自然也是关心皇兄的。一会儿岚儿会送我回锦绣宫，皇兄不必挂怀。皇妹知道，皇兄许久不见司徒姑娘了，正好碰到，皇兄该好好把握机会才是”。
说罢，惠婉也不多做停留，就由赵岚陪着往锦绣宫去了。
倒是惠婉不加掩饰的话让在场的其他人忍不住偷偷地打量清沐，偏偏惠婉像是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半丝揶揄也无，就是在关心自己的皇兄，盼着皇兄心想事成。
惠婉的话让澹台墨白与澹台月璃面色一沉，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直言不讳地点出楚明对清沐的不同，这让清沐情何以堪。楚明也觉得不太好，可转念一想，她并未许婚，他对她与众不同又有什么关系。
楚玄一副恨不得给清沐打上自己标签的架势，自己又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反正，他势必不会轻易罢手的。
清沐像是没有听到惠婉说什么似的，看向澹台墨白与澹台月璃，“走吧”。然后带着轻云从容离开，半丝眼神也没有给楚明。
坦白说，清沐心中明白，楚明从未做过什么真正伤害自己的事。师兄说楚明这个人其实还算不错，为人要比楚行强得多。
可是她已心有所属，既然对楚明无心，就该清楚明白地表明自己的态度。这个世上，她只想要一个人的情意，那个人是楚玄，其他的人，还是不要在她身上浪费感情了，她承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