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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主满腹韬略,对付这几个杂碎,轻轻松松!”
“座主得了圣人还政皇嗣的允诺才肯离京,这等机密,别人不知道,张易之还能不知道?他精的跟猴儿似的,座主前脚走,后脚就把庐陵王弄回来了,还大张旗鼓盖房子,分明是向李家投诚示好!”
曹从宦眼前一亮。
“我说呢!为个区区二字王,值当拆坊城么?”
“张易之这个人不简单啊……”
陈思道捋着胡子,口气竟有点欣赏。
“人的情分都得寒微时下力气积攒,不然,等皇嗣继位的旨意下了,庐陵王见风长三级,多的是人抢着给他盖房子,谁记他的好儿啊?”
曹从宦看不上墙头草,撇着嘴把眼皮子一扫。
“最好张易之和武家打起来,打个一地鸡毛!就当给皇嗣复位添彩头儿。”
陈思道“嗳”了声表示赞同,复又道。
“你太冲动,方才要不是我摁住你,就口不择言起来。你呀,这儿好歹是皇城,你先失了为人臣子的本分,就算武家不动手,张易之也能削你的脑袋,你那一百条,一千条,又有何用?”
曹从宦大感羞惭,嗯嗯两声。
两人已走到黄道桥前,下朝官员的马车分了七八溜排成队伍,挤挤挨挨等着接人,方才那些要紧话不好再说,只得先登车向天津桥去。
曹陈二人对望一眼,依依不舍的分了手。
两家同期入朝,买地盖房子紧挨着,这会子自然也并排而行。曹从宦气呼呼闷头在车里坐了一会子,还是不放心,索性打开窗子喊陈兄长,陈思道听见,探出团团一张和气脸。
曹从宦皱眉道,“鄙夫兄,河北寒冷,座主走时便带咳嗽,个把月熬下来,定然又添了病势。”
他沉重地喘了口粗气,很是不满。
“圣人嘴上尊仰座主,说武周的江山全靠他扛着,可是为何碰到这种千里奔袭抓流寇的辛苦差事,放着李多祚、郭元振、武攸宜、武攸宁不使唤,却让座主去?这不是大材小用吗?”
当日河北道报说突厥来犯,李多祚、郭元振便跃跃欲试,自请上阵。除他们之外,朝中还有不少武将纷纷请旨去练兵,其他驻扎边地的战将,譬如张仁愿、唐休璟、薛季昶等,常年驻守幽州、朔方、并州、定州,亦可驰援,却都被女皇拦了回来。
那时便有人猜测,难道是张易之想亲自去混个功劳?想不到末了竟是年迈的狄仁杰去。
陈思道也是满脸无奈,不过还是鼓励他,也自勉。
“等吧!等座主回来,咱们的力气就有地方使了。”
早起更衣梳妆,便换了豆蔻进来伺候。
瑟瑟的生辰在十一月十九,本来已经满了十五岁,可那时举家赶路,没来得及办及笄礼,就还照小孩儿式样梳头,紧紧挽个归顺髻,戴上花冠就完了。
长椭圆形的大铜镜磨得水银般锃亮,极能聚拢天光,镜罩子一揭开,房里顿时仿佛点起了几十盏灼灼大灯,照的镜中人纤毫毕现。
豆蔻瞧见瑟瑟眼下添了两抹隐约的青影。
“表姑娘睡得不大好?我们公子吩咐了,往后枕园咳嗽一声都要报上去,断不能委屈了贵客。”
武崇训实在体贴,也琐碎,才丢了帕子,知道武家的丫头她不放心,转头就把李仙蕙在宫里的四个大宫女借了出来,领头的女官名叫银朱,姓司马。
司马银朱的阿娘出自琅琊颜氏,数百年诗礼传家,先祖乃是隋朝开皇年的大儒颜之推,一生博学多识,著作颇丰,单说一本《颜氏家训》,便是如今九州儿郎开蒙的必备读物。
颜之推的孙子颜师古,又是初唐著名的大儒,与魏征合撰《隋书》,博引晋、宋旧文逐条考证,引得时人叹服。
颜夫人少有才名,守寡后召入宫廷,专司侍从论证,朝夕陪伴,有她提纲挈领,再有上官婉儿起草诏令文书,两人皆是文不加点,落笔成章的捷才,正正经经是女皇的左右手,如今已经官拜四品。为了表彰她,女皇特追封她的先夫为沂南县开国伯,因而太初宫上下都尊她一声‘颜夫人’。
因这一层关系,司马银朱区区二十五岁年纪,云英未嫁,红粉菲菲,已有了六品官衔,日常不施脂粉素面朝天,不止要做男子打扮,而且从不穿官员儒雅的常服,只以胡服示人,挎刀骑马,来时连王府长史都要向她行礼,因她坐镇,枕园这才算是气象一新。
照豆蔻想,李四娘有颜夫人撑腰,还有什么可愁的?
可瑟瑟还是摇头,“上元节就要颁诏书了,他还不来。”
自那回武崇训来过,夜里瑟瑟便向豆蔻致歉,改口叫她姐姐,诉说了一番初来乍到的紧张,得了这婢子再三保证,定然按照公子的吩咐处处维护她。
“表姑娘别着急呀,这几日,神都的大街小巷都在传这个,奴婢虽不是家生子儿,不及流苏有管家、长随传递机密,却也听说了。”
“外头传什么?好姐姐,你快说与我听。”
瑟瑟放下手里的团扇抬起眼来,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笑意,小人儿家家的,也学大人一本正经叹气。
“从前在房州,哪里我都能去,也有几个手帕交,也上茶楼里坐着听戏,如今竟像是坐牢狱,行动有人辖制,罢了罢了,放我回去才好。”
豆蔻挨在她耳畔。
“外头都说,不日魏王荣登太子之位,南阳郡王便是太子嫡长子,闹不好,要直接封个……封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