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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方村有一棵皂角树,这是一棵老树,三个人搂不过来,知了网够不到顶。树和人一样,人老了,皮肤就粗糙,树老了,皮就会开裂。开裂的皮像被犁过的地,粗糙的不忍直视,不愿抚摸。这般模样,也就没人摸,没人去看。除了三三两两洗衣服的媳妇,它成了谁都不会在意的存在。
但它确实存在着,存在即有存在的价值。只是很多人不用心甚至压根没有认真看罢了。
而说到价值,能让这棵皂荚树沾点光的就只有旁边的地藏菩萨庙了。
这庙小,像《西游记》里孙悟空变的。非要牵强一下,门口的皂荚树就是孙猴子的尾巴。
这是四方村最北边的建筑,再往北就是一条弯曲的壕沟,人称“蚯蚓沟”。这沟不宽,也就五六米,沟接地水,活泉涓涓。这里的水看起来非常清澈,却很少有人在这里洗衣服,更没有人取来浇地。听村里老人说,蚯蚓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活水从小庙一端冒出,随地找低处去,弯弯曲曲在四方村北边三公里处莫名消失。这水不多,一年四季流动不歇,沟底黑黝黝,不长水草也没有鱼。这沟不知存在了多少年,问老人,一般都会摇摇头,或者吧嗒一口烟袋说:“蚯蚓沟,蚯蚓沟,开天辟地小伤口,杀人不过刀碰头”
这话过路人是听不明白的,但四方村的人懂。蚯蚓沟,没人能说清它的来历,它的水清的像玻璃,却不能洗衣做饭和浇地。浇了庄稼,轻则滞长,重则卷叶枯萎,所以,蚯蚓沟又是一个没价值的存在。可皂角树是不怕蚯蚓沟的,偏偏长在沟的源头森然遮天。
清凉姓李,是四方村的小姓。她的家就在皂角树东南几百米处。这是积善之家,五间瓦房砖墁地,牡丹砖雕在影壁,一口大缸背后立,几尾金鱼水里戏。这是一个有雅兴的富裕人家,清凉的爷爷是个郎中,医术了得,行医行善,威望很高。但偏偏后代不旺只有一个女儿起名甘草。甘草长大,无奈招了婿,这就是清凉的爸爸。清凉爸爸本是清凉爷爷也就是李郎中的学徒,跟着他学医五年被相中,最后从学徒变成了女婿。之后,继承泰山之艺继续行医,依然行医行善,行善行医。四方村的路、戏楼、地藏庙,都有医生的大功德。
也是上天无眼,这医生很快去世,留下清亮和她妈。这对母女没了经济接续,祖辈的积蓄总归是一潭死水。俗话说,死水怕瓢舀,舀着舀着就见了底,家境开始衰落。
赶紧给这个家添一个男人就成了关键,给谁添?清凉正值十四,青麦待抽穗,学习又好,是十里八乡的尖子,还指望着她成大业,做出大事呢。所以,过早婚配无异于毁了一个人才。那么只能给清凉的母亲续弦了。
开始有人走动,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很多人看上了她的家财,这四十多岁的寡妇李氏也就有了不断提亲说媒的人。
李氏是个精明的人,对于医术也略知一二,从父亲开始,她就帮忙抓中药。但组训使然:传儿不传女,传内不传外,无奈只能做到略知一二。
李郎中走后留了一箱子医书,李氏的丈夫继承了。老父亲说这是祖传的,也是李氏中医赖以出名的根本。李氏说她也可以学,老父亲不允许,之后递给她一把地藏庙的钥匙,再三嘱咐她:如果你活不下去了,就去地藏庙打坐念经吧,念到地藏菩萨的禅杖挂到皂荚树树梢时,一切都会好起来。并特意说明,这是老祖先留下来的,已经几代了,家境还没到实在过不去的时候,所以也没人明白这其中有什么道理。老人在嘱咐完这些后倒头咽气。李氏哭的死去活来,把这当成了父亲弥留之际的糊涂话束之高阁。
媒婆来来回回奔跑,对于一个四十多岁带着半大孩子的的寡妇,找一个灵性而有本事又实心实意的确实不容易。
就这样慢慢磨到了第二年春。柳絮飞扬的时候,正值春水漫上岸。每年此时,四方村西边的丰庆河总会涨水。水从秦山流出,河面两边就会盖一层厚厚的水沫子和碎柴禾,中间横冲直撞一堆木头。这时候,家家户户都会派出劳力拿了铁叉和勾子去捞柴禾。这些树枝大多是树上的枯枝,被水泡过,沥尽了树汁,晒干后烧起来无烟,是绝佳的燃料。
三四月份,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粮食缺,柴禾更缺,清凉就和李氏一起去捞柴。丰庆河的岸边长着两排柳树,都把身子横向河道,两岸的柳树头碰头手牵手,形成一个绿色的洞把河道覆盖。很多柳树根泡在水里,被春潮冲出红而鲜嫩的根须。精壮的小伙会弓着腰,手脚并用顺着树干走到河道中间,他们看不上挂在红色根须上的浮沫碎柴,专门用钩子捞河中间的木头。
风渐渐吹起,柳树枝慢慢摆动,时不时抚摸着清凉的脸。
“好一副人面桃花呀”有人说了一句。李氏转过身,见岸边站着一个和尚,正是地藏庙的和尚。
“师父也来捞柴?”李氏问。和尚微微一笑,把怀里的香板拄在地上。
“师父没柴了我让清凉送过去,不必亲自来捞,耽搁了您的修行得不偿失”李氏说。
和尚挥挥手,摇摇头:“你只管捞你的,不要管我,我来捞其它东西…”说完就向丰庆河下游走去。
风似乎大了,很多人家开始做饭,浓烟被风卷着一阵阵吹到河边。这些柴禾的味道不由得让人联想到午饭,很多小伙耐不住了,就收了钩子和铁叉,用手推车装了柴禾回家。
“妈,咱也回家做饭吧”清凉说。
“人都回去了,才能捞到好柴,再等等”李氏用手背擦一下额头上的汗,用耙子把树根挡住的浮沫扒向岸边。
丰庆河很快没人了,大家都收拾完毕回家犒劳自己的肚子了,只剩下李氏母女二人。
天意有时候就是如此,它的针对性是非常明显而准确的,只是我们常常被生活搅的头脑混浊而纠结五蕴。最终眼也瞎了,聋了耳,甚至连话都开始胡说了。
这母女俩捞柴的时候,突然发现从上游涌下的白色浮沫中有一个黑点。开始没注意,等清凉直腰休息时,才发现那个点好像是个人,就仔细看了看,确实是个人。清凉赶紧扔下手中的粪笼,用手拉了拉母亲:“人,是人,快看!李氏就站起来,向远处看去,确实是个人。母女俩扔下手中的工具开始喊人,空荡荡的丰庆河除了鸟叫没有人回应。
两人就向上游跑去。这死人随着浮沫往下游漂,偏偏在距离岸边五六米的地方停下来,不远也不近铁耙恰巧够不着。母女俩找来树枝,木棍,依然无用。
正焦急时,见和尚从岸边走过,赶紧跑过来叫住和尚帮忙。这和尚偏偏不紧不慢地走到岸边,手搭凉棚看了看,说:“好,是个男的”。
“师父,救人要紧,你还有这时间说着?”李氏说。
和尚笑了笑:“别救了,九死一生,男人被水淹死头朝下,女人被水淹死头朝天,男人摔死头着地,女人摔死屁股着地,这男人死定了”。
“就是死了,也要先捞上来再埋了!”李氏看着水中的人慢而坚定地说。
“南无阿弥陀佛,缘分呀!你可想清了,救上来给你带灾你也愿意?”和尚双手合十问李氏。
“师父,赶紧救人吧,好歹是个死人,埋他一个尸首也是积德行善”李氏说。
“南无阿弥陀佛,孽缘呀!”和尚合十叹了一口气。之后,叫李氏解下裹脚布,又吩咐清凉把裹脚布绑在香板两头远远扔出去。这香板正好挂在死人的后脑勺上,母女两人一人拽一头,小心翼翼把人拖到岸边。
这是个三十多的男人,高鼻梁,深眼窝,嘴唇刀刻一样美,头发乌黑整齐。
“好生俊俏的皮囊,可惜成了鬼”和尚说。
“我去挖坑,埋了吧”李氏拿起手里的耙子,准备去不远处的地里挖。
她弯下腰拿工具时,发现这人的眼睛似乎动了一下,站起来时,那人的手又好像动了一下。李氏赶紧扔掉手里的铁耙子:“活着,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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