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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么一反常态的啰嗦,倒叫阮梦华起了疑,她走了半日,双脚酸困且麻,靠着软软的垫子如飞升云上,有气没力地道:“不然云大夫与我把把脉,看我的病要紧不要紧。”
鸣玉一听也紧张起来,端了个胡凳过来,要云澜当场把脉。
云澜打发她去拿帕子净手,趁着宫侍站得远,两人跟前无人,低声笑道:“还用诊治?我是神医,一望便知七分病情,丫头你眉头皱得尖尖,分明是害了相思之症,心药还需心药医,我便勉为其难留下来陪陪你,以慰你相思之苦。”
这比什么汤药都管用,阮梦华连声唤人扶她起来,称要亲自送云大夫走,云大夫善心可嘉,他日必有好报。
不知是否白日的事触动了阮梦华哪根筋,到了晚上就寑前,她心神不宁地在房中转了几转,突然想起一样物事,叫来鸣玉说要找前几年有位高僧送给她的护身玉环。
前几年她还小,那样的噩梦连连之后,吓得惧怕黑夜到来,杏洲别院的奴仆不敢怠慢,将此事报与上京,风华夫人请了位高僧去杏洲,念经作法后情况稍有好转,那和尚还赠了阮梦华一枚玉环,道是佛前开了光的,可驱邪僻恶,有意外功效。
只是来年入秋,她又是噩梦不断,玉环用处不大,不几日阮梦华便扔得不见踪影。鸣玉一边找一边问:“小姐怎地突然想起这个?”
“我今日心惊胆战,生怕有什么不好的事,你和沉玉今晚也来陪陪我。”
玉环找到了,触手冰冻凉,她拿着把玩了好半天,也不知道管用不管用。
只是沉玉却不好找,她自那日事后,沉默寡言像是变了个人,鸣玉怜惜她,连活计也不让她干,由着她发呆。这会儿好不容易找到了,也是低着头,让她坐就坐,让她站就站。
看着平时活泼伶俐的丫鬟成了这副模样,阮梦华有些难过,劝慰了几句,她便掉下眼泪,真叫人不知该如何是好。
噩梦如约而来,即使是在梦中,阮梦华也无声地笑了,她知道这是在做梦,只不知这回又能看到什么。依旧是黑暗的通道,无形的压力也一如既往,她极艰辛地往前走着,却总也迈不出步子,一点点地往前挨。
她摸了摸自己的右手臂,那里有她的武器,只准备在走到尽头的那一刻,燃将起来,把一切都照亮,是谁在逼她,尽头里有什么,她全部要看清楚。只是,该不该这么做呢?万一她看到的是猛虎,是暴狮,又或者是她意想不到的丑恶景象该怎么办呢?梦里的她胆怯了,犹豫了,一如从前那般软弱地哭起来,跟着心口一阵揪心的疼,像是有什么在啃噬着她的心,疼得她醒转过来。
静夜无声,她的心怦怦地直跳,这回的梦没变,可是适才心口疼痛却是实实在在的,转头看到帐外站着个朦胧人影,待要仔细看清,疼痛突又袭来,她挣扎着叫不出声,待到不再疼痛已是累得无力睁眼。恍恍惚惚想到或许是鸣玉和沉玉中的谁吧,自己这病有些蹊跷,她向来不曾有过这样难受的时刻,明日得好好让大夫瞧瞧。只是那个云大夫就免了,她要找个更老的,白胡子飘飘的老神仙给她诊治才放心。
第二日醒来,听得鸣玉与沉玉轻手轻脚地在外头收拾地铺,她微微“哼”了一声,本以为自己会无力起身,想让她们扶一把,哪知一发力便坐了起来,别提多利落。
好像昨夜的疼痛都是在做梦。
她揉揉心口,大口吸气,竟全然无异,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真是她在做梦?
下床时动作大了些,那枚放在枕边僻邪用的玉环“啪”一声摔成几块,阮梦华跺脚道:“该死,这叫我去哪儿再求个回来?”
鸣玉跑过来拣到帕子里包好,又用双掌在她面前空拍几下,以示空话:“大早上的,小姐别说晦气话。”
“行,我不说,可惜了,昨儿刚想起来,今天就没了。”
难道她真是留不住好东西的命?念及此,不禁微微伤感,忙问鸣玉:“今日有什么事吗?”
她突然盼望着能忙起来,可是不能出宫,她忙什么呢?
“没什么大事,老太妃昨天派人来请小姐,说有好玩意儿赏您呢。”
怕是又要听戏,母亲说得没错,那确实是老人家的消遣,她小小孩儿听多了确实不妥。但难得有人记着她,便高高兴兴地道:“也好,鸣玉,你且留下,我带沉玉去便成了。”
便让沉玉跟着去听听戏她是好的,热闹一下或许她就能恢复从前的性子,别再像现在一样死气沉沉的,让人看了心里不爽利。
今天已是初五,还有三日便是邵阮两家办喜事的日子。阮梦华照旧带了沉玉在华太妃的宫里厮混,搭了台子教太妃玩花牌,一堆花花绿绿的木牌子名目极多,规矩也不少,用来打发时间最好。沉玉也被按得坐着一角凳子,战战兢兢地凑人数,老太妃打什么她都说好。
“太妃,不是这样,你一对点不能这时候撂下来,得留着,留着……”
外头风吹叶落,慕容宫里却一派热火,阮梦华借口教人,却赢了华太妃不少钱,笑得极开心。
华太妃也是图热闹,玩了一下午也不去歇息,眯着眼看了半天牌:“哀家眼睛不好使,这是八个点吗?”
站在她身后的宫女回道:“回太妃,是八个点。”
“八……梦华,再过两天就是初八了,邵家是不是那天办事?”
她点点头,玩得好好的,干嘛提起这个,扫兴。
“你那糊涂娘有没有说要你到场?”
她再点点头。
华太妃不愿意了,她当阮梦华是自家的宝贝,见不得她受气,把牌放下肃然道:“她说你就去?”
阮梦华吐吐舌头,乖觉地道:“人家还没想好呢,”
“你若不想去,就呆在慕容宫里,看谁敢来烦你!”
“太妃对我真好,不过毕竟这是阿姊的终身大事……”
其实不去也罢,她的身份,还有之前和邵之思勉强算得有过婚约,去了只会让双方尴尬。母亲大概以为两个女儿之间应该该没有隔夜仇,或者以为她该已经放下心结,能做到真心祝福阿姊与邵公子白头偕老吧!他们成了亲,那么邵之思日后便是她的姊夫,一家人总有见面的时候,早些认清这个事实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