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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昨天熬了一个通宵恶补陈世所说的那本书，就觉得内心充满了复杂的感情。
那本书在零纪年后已经销声匿迹了，我是托了一个在南市图书馆工作的朋友才得以找到。
书皮已经破损不堪，被火焰灼烧过的书名就只能认出一个“空”字，以及被各种蹂躏磨灭的字迹混乱堆积在书里。
“爸爸！”
“嘿，宝贝怎么了？”
我年仅五岁的儿子打断了我无限延伸的思绪，同时我悄悄在说话间隙将资料藏了起来。
儿子抱着一幅画进来，那幅画是莫西出埃及的概念图。
孩子的外公外婆是狂热的基督教信徒。
因为我这段时间上班之后的空闲便去调查“天使之殇”案件，并且孩子的母亲也有较忙的工作，因而离家近的孩子的外公外婆便到家里帮忙照顾。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可以听到天上的声音吗？”
“你是想说什么意思呢？”
我的口气很平和，在这个如一张白纸的年纪希望他多思考，因而试图循序渐进地引出他的想法。
“就是有没有人可以像外公说‘摩西听到上天的旨意，因而带着教徒出了埃及。’一般听到所谓上天的声音？”
“肯定有呀，比如你外公不就经常神神叨叨地说自己听到了吗。”
“哇喔！原来爸爸也认为外公听得见啊！”小孩子的快乐和兴奋都是突然将至的。“能听到别人听不到的声音，那真是太酷了！”
其实我还想告诉他听到的声音不一定就是声音，所谓的暗示有很多种形式。但他既然觉得那很酷的话，我也不便再说他什么了。
下午我独自驱车到香檀山的寺庙，在那里会见了经常帮助警察的高僧——散云法师。
散云法师的过去没有人知晓，亦如他的未来。
“李警官还能听到先辈的声音吗？”
散云法师干枯如朽木的沙哑声音响起，仿佛掀开尘封多年的宝藏。
“时有时无了，不知道是距今前几个案子，还靠这个另辟蹊径找到了真凶。”
这是我潜藏多年的秘密，即便是孩子提及此事，我也刻意隐瞒的部分。
“阿弥陀佛。你所言虽可归为神秘，但这种神秘在我看来就是因果螺旋。所谓命运还是巧合亦或因果，从某种情况来说只是为了将人朝着自己的本质靠近。
例如这个世界现在大部分的青年如同行尸走肉般的生活是‘无意义’的，就好像他们的本源‘无意义’一般，无论如何他所经历的事情，都只是将其朝着无意义推入，他妄想试图的反抗将会被所谓巧合亦或所谓只有自己听到的声音推向深渊，这也就是为什么总有人感叹‘老天不公’。
反过来你的情况其实可以说是由本质决定…因果其实应该像螺旋一样同时出现，不应该有先后关系，果是‘你会获得正义’即你破案，因是‘你得到了先辈的指引’，现在看来并不能确定是先因后果还是先果后因，但因果的螺旋确实有在把你推向你的本质。”
说实话我在散云大师的口若悬河里转的迷糊，但我很好奇的是他和陈世以及那本书都在强调一个螺旋的概念，更准确的说是两元对立。
我开始对这三者都产生了好奇。
“那如果只朝着人出生而定的本质靠近，这个人从另外的视角看来，是不是不够真实…或者说不像自己，因为我觉得真实的人生应该充满未知与不定。”
“其实当感觉到万事万物受到某种规则的约束来朝着暨定的轨迹前行时，人才会感慨伟大，当机器觉得自己不是机器时，它就会觉醒…”
大师站起常年久坐、不进酒肉的佝偻身躯，袈裟下若隐若现那空囊般的肚皮，像是平滑的雪糕被勺子挖去一块，只有胸骨像气球般凸起。
我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这么瘦弱的身躯如山栾拔地而起，但那是应该是我一辈子都达不到的精神力量。
“如果开始感觉生活不真实，你可以尝试一些新颖的方式放松，这样或许会有帮助…我最近也有了解一些诸如行为艺术之类的可以让人接触最真实自我的方式，或者去听打鼓，让鼓点与心脏同步，或者去感受山川，去人为亦或自然净地朝圣…这样应该对你有帮助。”
散云法师已然起身对我单手做礼。
“好…谢谢大师。”
“对了，李警官。”
当我快走到佛堂门口的门栏时，他用沙哑如龟裂大地般的声音叫住我。
“真正的正义确实源自内心…”
还有下半句，但我一直都没有想起来。
“hello。”
冰冷、毫无生气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让我一度怀疑自己置身于腐败大地。
晚上我已经抵达人民医院最贵的病房区，在我和护士说明情况并出示完警员证后，正无所事事、手足无措时，他站在走廊的另一头朝我打了声招呼。
我认真地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眼。
他变化不大，名字没变、性别没变，甚至连那略显邋遢的发型也和昨天如出一辙。不过他应该是发福了，那贴身的衬衫已经不像从前可以露出肌肉轮廓；眼睛变得如荒野般死寂，没有生气…平静到让人害怕，我一度怀疑在那如湖面般的纯黑色平静里看到一抹研磨般的灰色。他的脸倒还和以前一样不挂任何色彩，但是逐渐填充的脂肪不但消去轮廓，还在脸上留下如同威化饼干凹凸般的油田。
不过说实话我倒想着去他那如同经过战争一般坑坑洼洼的脸上种点植被，好让那满脸的死寂充满生机。
“你好，陈世。”
“李昆界警官今天没有心思开玩笑了吗？”
他用着戏谑的口吻嘲讽着我。这令我我想起了他的两面性，一个是生活里不谙音世、沉默寡言的陈世，还有一个是气血方刚但冷酷无情的陈警司。
“倒也不是。”我转头看了眼护士站的值班报告。“有任务在身。”
我看见了护士站写着明天康复训练的康复师和其对应的病人，没想到珊月居然和陈世的母亲分到一组。
我祈祷着这一定只是巧合，巧合的是有人跟陈世的母亲重名…然而事与愿违，在我快速的扫视下，并没有看到任何相同的名字。
“其实任务早就结束了吧？”
一声冷哼，几乎是将一记重拳塞入我的嘴巴里。
“无论我再怎么没关注案件，已然完结的案子不应该有警察再插手涉案人员生活，即便对方是明星但人家也有受保护的隐私权。”
“你怎么知道案子已结？”我有些许心虚了。“即使法官敲定判刑的法槌，也并不代表案子结束。”
“那至少人家没有见你的理由，甚至可以投诉，在珊月目前的群众支持率正处顶峰的情况下，可以直接让你的警察生涯结束。”
陈世亮起手机屏幕，让我看到了他和张柯的通话记录。而我早就应该知道烂好人张柯不会拒绝曾经上司的请求。他这个恨透警队…甚至可以说恨透整个体系的人，应该是在试图挑起我和张柯的矛盾。
一字一句像一声声扣动的扳机，字句珠玑都在提醒自己目前在做的事情都是不道德的。
这个时代的正义源于集体。如果珊月真的举报我，或许李昆界这个人的警员生涯要在大众怀疑我是变态跟踪狂的愤怒中，从世界上抹去。
这个时代的一个好处是，在许多证据指明且可以引导人们判定的情况下，可以做到提前制止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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