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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手里的手机,正是他儿子买给他的,一直怕弄脏了,摔坏了,汗水打湿了,舍不得用,用塑料袋装着,这一装,就把自己给装了进去。
下葬前一天是要去找墓地的,第二天天没亮才去打金井(墓坑),找墓地当然少不了看风水,这民间风水先生看墓地有个特点,不会到处找,都是由主人家说哪就是哪,再结合六十亡命配二十四山来确定山向,也不管你来龙去水,朝案近案,龙奔穴走。一句话总结:有坑埋坑,有石壕埋石壕,美其名曰:天然穴位。我喜欢凑这样的热闹,找穴的时候跟了去,还因为穴位问题跟那个阴阳先生辩了几句,他急匆匆就烧了地主钱(买阴地契),这也意味着尘埃落定了。
第二天下葬,他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把那部手机也埋进了土里,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一个星期之后他儿子就疯了,白天正常,晚上就疯疯癫癫的。
一开始是凌晨三点扛着锄头往山上跑,不去别的地方,就在他父亲的坟墓两边锄地,反复锄,连续三天才被发现,有邻居起来起夜(上厕所)偶然发现他在月色下没有影子,走路像是在地上滑着走,非常快。
这事儿传到大嫂耳朵里,她也蹲点守过两个晚上,没有发现异常,就当大嫂觉得是邻居别有用心的时候,她儿子行为更疯狂了,深夜不锄地了,改为脱了衣服光着脚到处跑,到处叫,附近人家养的狗一看到他都是躲在角落幽幽地吠,似乎很是忌惮。一晚上跑遍附近所有村庄,而且回来都不带喘气,也未见汗水,这非常人所有!
目击者称,他边跑边用手比成打电话的样子,有时手里会是一只鞋子,有时是一张纸,一片树叶。他老婆见状,直接带着孩子回娘家了,死活都不回来。大哥就这一个独苗,如今真是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常找苦命人,大嫂直接判断是中邪了,期间去找过几位周遭声名远播的儺堂师,县里县外有名的神仙(我们那儿对神婆的称谓)均没有妥善解决,神婆开地府门,送菩萨,十字路口化纸钱都没用。(野鬼精怪喜欢给自己封神,一般都称自己为某某菩萨,以寻求百姓的信任,跟黄皮子讨封类似。),其中有一位儺堂师还是有本事的,是我前面提到的务川县的张老爷子,他告诉大嫂这孩子被“榨魂了”(方言:压魂) ,要去取魂才能好。这可是大事,只要动坟的事情,都不是小事,除了本家亲戚,我们旁系自然也要通知参加,我得到这个消息,直觉告诉我,这事儿不简单。
我准备了一个小的单肩包,放入了必备法器,就赶往大嫂家,晚上除了男性,女性一概不准去,亲戚也只是带我们到大哥坟前就匆匆下山了。这几位都是张老爷子的弟子,连我在内有六个,他们带好了锄头,簸箕,撬棍等,准备挖坟取魂,完事儿再重新培土,这是个下下策的土办法。
被榨魂的人魂魄通常是清棺(下葬时最后一次掀开棺材,给至亲的后人瞻仰遗容,会用床单或者花圈,雨伞一类遮挡阳光。)的时候进入棺材内,随着亡人一起埋进土里,除了挖坟给棺材打开一道缝隙放出来外,还有一种就是用法术打开,也就是法教里面的阴九牛造,鲁班法里面也有,阴九牛造专用于阴宅,缺点就是要重新垒坟。另外高级的就是发兵马去取回来,保险又万无一失。
挖坟取魂,搞不好就会把自己魂魄装进去,张老爷子那晚差点就折在那儿。张老爷子穿好红色法衣法帽,地上摆好贡品,点燃香纸开始做法,我们头上都绑着红色布条子,用来辟邪的。我之所以能去,是我说了我的身份,才被张儺师答应入伙的。
夜色下,在火把跟手电的照耀下,大哥坟上的层层叠叠的花圈一闪一闪的反着光,齐龙幡伞也被路过的风拍打的左右扭动,如一双双长手摇摆不定,新翻的泥土里透出棺材上的油漆味儿,我并没有不尊重大哥亡灵的意思,只是这种氛围下,很难把活着的东西联想在一起,眼前的一切都像是在警告我们:别靠近,这里有鬼……
大伙儿在坟前点了一堆篝火,借着火光开始七手八脚把花圈清理到一旁,接着又分工明确地挖了起来,坟墓埋的不深,没多大会儿就漏出棺材盖,一旁抽着草烟(方言:旱烟)的张老爷子示意大伙儿站远一点,并告诉大家把火光挡住,不能见光,把影子映进去。
大伙儿灭了手电,遮光这件事自然落在我的身上,我用花圈把火光遮挡起来,背后就是坟头,听着他们在背后噼里啪啦地撬棺材盖,我只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好像有人在一遍又一遍挠我的头。“嘭”的一声闷响,像是推开了一扇厚重的门,棺盖被打开,我没想到的是他们居然全部打开了,而且棺盖转了个方向,横在棺上,一股令人反胃的味道散出,这种味道很特别,就像是腐败中夹杂着油味儿,反胃但不恶心,这让我相信了吃人肉会反胃的说法。
我回头看这情景,一种不祥的预感逐渐强烈,张老爷子含了一小口不知道是水还是酒的液体喷向棺内,然后用手在里面摸寻,不一会儿就拿到了那部手机,张老哼了声,又念动咒语,准备盖棺。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猛然间一股很大的力量死死压着我们,穿堂风扫过,火星四射,张老爷子瞬间就倒地不起,在地上抽搐,手脚全部扭曲,像中风似的,嘴巴大口大口啃着地上的泥土,那股无形的力量伴随着张老爷子倒下就消失了,几个大男人估计没见过这阵仗,也慌了神,一时间不知所措。
我大叫不好,赶紧让大家把他扶起来,手忙脚乱的地从包里拿出墨斗,开始掐决,用竹签在他头上画上收魂法讳令,并用墨斗线在坟的周围弹了线围起来,一根烟过后,张老爷子才苏醒过来,回想刚才的事,仍心有余悸,缓了一会儿才告诉我们,他看到大哥提着自己的还在滴血的脑袋,从棺材里起身,把他拉进了棺材里。
而我们五人十目,却什么都没看到,越想越邪乎,一个个睁大了眼睛,后背湿了又湿……
我跟他说,这样不行,赶快盖好盖子,把坟堆好,我来帮忙想办法。张老爷子这下哪敢犯险,连连吩咐弟子,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把坟墓勉强恢复原样,张老爷子虚弱地问我怎么办,我说先把丢火里手机销毁,随后拿着墨斗跟竹签在地上顺时针方向画三圈,逆时针方向画三圈,里面画上了独家字令,接下来烧了一张五猖兵马符咒,就离开了。
等我们到大嫂家,天都快亮了,他儿子已经没事儿了。这一趟我又白干,我还跟张老爷子说让他象征性收取点钱就行了,张老爷子见我发话,得知情况后同时也动了恻隐之心,就收了两百块钱。大嫂家没有了主心骨,儿子也刚恢复,我也不能要这个钱,眼下也是她需要用钱的时候。我日子拮据,也情有可原。
张老爷子经过这件事,跟我成了忘年交,互相留下电话,一直联系着,深深记住了我的救命之恩,我也佩服他为人坦荡,不做作。
最后想说的是,斯人已逝,不能把活人一厢情愿的想法强加给亡人身上,也不要做这样的傻事,阴阳有别,你的心情与意愿,未必它们就能体会到,人死之后,除了特别强的执念之灵体,其它的都是六亲不认的,靠本能做事,因为它们也不知道,自己在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