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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们德江县,有一项风俗,逢白事是需要“邀客”的。
“邀客”是出嫁的女儿,侄女儿夫家,跟死者娘家人特有的礼仪,在2010年以前被邀请的人是需要分摊鞭炮钱的,后来改了规则,直接挂礼金。一般是邀请本村本组的亲朋好友一同前去,这就跟帮忙一样,今天你跟我去,明天我跟你去,相互捧场。
还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女婿“邀客” 的人数跟带来的祭奠用品的寡众决定了他的排面,白事用到的必要牲畜——羊,均由这些女婿客掏腰包购买带来,手头阔绰的还会请来“八仙闹台”,但是“坐堂吹”是标配,请不起闹台,两个吹手还是要请的,不然很寒碜,落得个小器的罪名。
这会出现一个丧家里有好几桌吹唢呐的现象,除此之外,鞭炮烟花也必须体面,越多越好,越响越妙。这关乎着邀客之人的名誉。到了丧家,当地人的焦点都会聚集在邀客队伍上面,一一伸长脖子,翘首以待,暗自揣测是谁来了,议论买来的山羊肥瘦斤两如何,倾听燃放的烟花爆竹是否够激烈,以此来判断这个女婿混的如何。丧家也是比较在意的,自家的面子大小全都把握在邀客之人的手里。至于邀客之人除了这一笔明里的花费避免不了,挂在“礼部尚书”红色簿子上的数字也是一项硬指标,往往一场邀客下来,就能让人回到解放前。
除了上面的两种人需要邀客之外,近年来丧家未出嫁的女儿,成家或未成家儿子的朋友也流行邀客了,他们当然是不需要买羊跟请吹手的,只需要人和鞭炮,一朵花圈就够了。
2016年冬天,我亲家杨的奶奶去世,我算得上是半个异姓孙子,也组织了一次邀客,第一次做这个事还是比较紧张的,我的老家离杨那里有十几公里远。到达目的地之后,放完鞭炮才可以进屋,在人山人海的酒席场所,凳子跟火是弥足珍贵的东西,抢不到位置的,只能站在寒风中感受冬季特有的热情。
比较聪明的人会去周围邻居家里烤火,运气好的能坐在煤炭炉跟电暖桌前,差一点的就只能挤在柴火灶前,我就是那个比较聪明的一员,还在煤炭炉前听到了一件灵异事件。
农村人的“情报机构”除了晒太阳的大妈们,还有就是牌桌上的大爷们。其中有一个戴着黑色雷锋帽的大爷,抽着旱烟、抹了抹鼻涕跟几个同龄人摆着龙门阵(方言:聊天),说他自己偶尔会听到小田湾的秀才坟有响动,这响动的声音听起来就好像有人在敲锣打鼓般,问几个老朋友有没有听见。几个大爷都说听到了,跟老头描述的一样,老大爷一本正经地说,这个秀才坟,是清朝光绪年间的,由于年代久远,具体哪一年不得而知,今年出现这样的响动,估计是要出祸患了。
他们口中的秀才坟出现的这种异象是真实存在的,所以我并没有怀疑其真实性。早在之前我就听说过类似的故事。
我们村子里一百年前就有一个葬于“回龙转向”之地的坟墓,就出现过这种现象,“回龙转向”是地理名词,准确的叫法应为“回龙顾祖局”,这些带有取象的称谓在峦头派上称为“呼形喝象”,民间阴阳先生主要是峦头派,也就是以杨公风水为基础。运用“理气”的九牛一毛。晚上坟里面锣鼓声热闹非凡,路人皆知。后来有人请来了一个阴阳先生,但是不知什么原因被村民得罪了,这个阴阳先生怀恨在心,告诉村民们此地埋不得了,要出祸害。需赶快把坟迁走,埋在附近的一个山洞里面,才能保证大家的平安,讲完就离开了。村民不懂这其中秘密,按照先生的指示就去迁坟,结果刚打开坟墓,一对白鹭就从里面飞出来,直奔西边而去,目睹的人无不瞠目结舌。这对白鹭来到了我亲家居住的这个村子的一颗百年枫树上繁殖,而这个村的村民,自从把坟墓葬在山洞里后,整个村在后面人畜不灵,莫名其妙生病,久而久之逃的逃,搬的搬,死的死,这个村子就没有了,至今遗址都还在。后来从别的地方搬来新的一批人,才有了我们现在的村子。
阴阳杀人不用刀,名不虚传。在《走马阴阳》一书里面也大量记载了坟墓出现不同现象所预示的不同事件,这种出现“响器”的现象,实际上是说明坟主的后人要出名满一方的人物,并非是祸害。我连忙问这个老大爷,秀才坟的详细情况,他也不是很清楚里面到底是谁,是不是本地人,在我的追问下告诉了我地址,我趁天色还没有暗下来,兴致勃勃地按照老大爷提供的位置找了去。
还好不算难找,冬天树木花草凋零,白皑皑一片看去很好辨认,我绕了几条逼亾的小路才来到秀才坟后。跟我想象的不同,原本以为这地方能有真龙结穴想来涨涨见识,可惜的是坟墓坐落在一处洼地,前面白虎回头作近案,朝山更是高大,从父母山下来的脉路不在这个地方结穴,这坟更像是草草安葬在此地的。
我环顾四野,三面环山,南边是一个豁口,有一条公路出去,直达县城。这个地方梯田比较多,所谓山管人丁水管财,峡谷间有一条常年不干涸的河流流出去汇入乌江支流,这个村子很大,经济也比其他村子发达,虽然山势险峻,但并不影响发展。我看完四周,得出这个秀才坟并没有埋在穴位上,有点失望,一眼看去反而很凄凉。龙脉结穴有四种:钳、窝、乳,突。它很巧妙的避开了。
秀才坟后方是一条小道跟突起的一个山堡,种着十几棵大柏树,再往远处看就是那几棵屹立在村子里的百年枫树,上面建着密密麻麻的白鹭巢,越大的鸟越懒,巢穴搭建也简陋,如喜鹊巢一般。我真好奇它们是怎么做到在光秃秃树枝上搭巢的,连个遮身的叶子都没有,真是心大啊。原来的两只白鹭已经繁衍出来一百多只,或许是当地水产稻田资源丰厚的缘故。每年繁殖季节地上都会捡到被风吹下来的绿色蛋壳,还有一些毛茸茸的白鹭幼仔。
坟墓已经没有当初堆起来的规模了,大概能辨认出一个长条状的棺材轮廓,坟头立着一块大理石碑,整个碑身是长方体形状,不宽,像一根柱子,只有一米三的高度,顶上是一个平行四边形的帽子,上面还有一个圆圆的石头。碑身被青苔覆盖了一半,这说明里面进水了。有的地方石块都剥落了下来,能立上碑的基本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或者后代有经济实力才立。
我转到碑前,仔细辨认上面的文字,遗憾的是百年来的风雨摧残下,上面雕刻的文字只有很浅且模糊的几个印记,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字。这样的坟墓是不可能有后人成材的。由于没有带吃饭的家伙,一时间无法确认是坟墓本身有问题还是其他东西作怪,我只好黯然转身离开。
等我回到杨家,已经开席了,坐席也要抢位置的,人家还没吃完你就得在别人背后等着,随时准备在人起身那一刻占下位置。虽然看着别人吃饭有点难受,但总比饿着肚子佛系地等着人少之后好,很多远道而来的人吃完还要回去。我邀请来的人,都吃完饭后,跟我打了招呼就走了,按习俗,我是需要在这里坐一夜的,等人上山了才能离开,否则就是不通人情世故,逗人诟骂。
本来我想跟做道场的先生们吹吹牛的,看看他们手中的科仪经韵,打听奇闻逸事,这样会有凳子坐,屋子里也比外面暖和,但化学添加的香,熏的我泪眼婆娑的,很容易被误会,我又只好出门透气,转转。
我来到屋后,准备打个电话,刚掏出手机就听到秀才坟方向传来响动,隐隐约约听到锣鼓之声,那声音就像是捂在被窝里面发出来的,我赶忙朝那个方向奔去,生怕错过。
等我赶到,那声儿逐渐变小,并不是从秀才坟里传出来的,声源来自坟边五米开外的草丛里,雪夜的能见度还是挺好的,能看清那黑乎乎的一团是草丛,我蹑手蹑脚地靠近,那声音并没有消失,只是更小了,如藏了个手机在里面外放,当时我也没有想到害怕是什么邪物搞出来的,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连寄魂法也没用,直接打开手电筒,靠近。当电筒照亮那一刻,声音戛然而止,我一把掀开被积雪覆盖的茅草堆,几乎是同步,里面飞出两只雪白的白鹭,刹那间就消失在夜空里,根本看不到去了哪里,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景象惊的愣在原地,下意识地朝着白鹭飞走的方向望去,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把目光收回,看向那堆茅草,只见一口不规则的约莫有水桶大的方形水井赫然闯入眼帘,垂直向下一米左右深,还有半坑水,清澈见底,我用手电照进去,仔细观察,又发现里面有个洞口横向进去的,看不见有多深,光线照进去里面是雾蒙蒙的白气,有一股淡淡的苔藓味儿,倒也很清新。我吼了一嗓子,里面传来的回音可以分析出很深,估计是自然形成的。
我想不出这锣鼓之声跟两只白鹭有什么关系,这又暗示着什么,白鹭不像琴鸟可以模仿各种动物,现代化的声音,或许只是很平常的事情,只是我们人类面对无法解读的东西,过于敏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