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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原县两个大厂，龙鑫化肥厂和城原食品厂，一个城东，一个城西，八竿子打不着，可前不久为了响应国家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号召，市里举报了厂职工篮球比赛，斗了半辈子的冤家，龙鑫化肥厂厂长，霍邱华和城原食品厂负责人李东，在什么事都要争出个长短这件事上，达成了共识，于是两个厂子的人都快成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供销社门口，霍思明把自行车锁好，从口袋里摸索出两张票推开门帘大步进去
"崔姨，我来换肉"
"好嘞，今天肉送来的少，一个人只能拎二斤回去"
霍思明没有多说话，把肉票掏出来，斜了一眼门口堵着推门的几个女同志，好心的帮着撩开门帘，把厚重的门给拉开
"霍思明同志，谢谢你哈，小钟进来"
钟明月点点头，有些局促的抱着手里的毛呢大衣四处看了看，供销社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冲她看了过去，毫不掩饰打量的神情
"王春花，这是你家亲戚呀还是城里来的知识分子，这打扮够时髦的"
"这是我二叔家闺女，名叫钟明月，是城里文员，有文化，过来寻我的，少打听，更不行乱说"
钟明月有些脸生，低着头悄咪咪打量着周围的人，垂着眼瞧着玻璃柜台里的彩色糖果和一瓶摆在正中央的二锅头酒，以及杂七杂八什么东西都放的架子，怀表，脸盆，暖壶，搪瓷茶缸。应有尽有，还有很厚的小人插图书
"妈"
钟明月刚叫出口立马改口
"堂姐，你有衣服吗？我得换件衣服，不能穿着大衣到处逛"
"我那衣服都是干活的旧衣服，等我回去把我新做的那两件衣服给你穿"
钟明月刚要摆手拒绝，王春花已经转身去柜台那结账了，抱着刚裁好的布，将自行车票和布票都塞进挎包里，一股脑塞进她手里
这么信她的吗？不过她妈确实是性子比较爽快，大大咧咧的没什么心机，不然也不会这么大个人差点被人骗婚
钟明月见人跑去又买了两斤肉，自顾自逛起了供销社
"同志，你是大学生不？来我们厂子投奔王春花？"
化肥厂一厂厂花陈桂香，是个好事大嘴巴的，哪有事往哪凑，这瞧着一身打扮漂亮干净的钟明月，见她气质像是高知，忍不住又打听起来
"你是陈桂香吧"
"咋滴，你认识我，王春花跟你说过我吧，她咋说我的"
钟明月弯了弯眸子，龙鑫厂没有电话，除了厂子喇叭，传消息全靠喊，这个陈桂香不仅嗓门大，还是出了名的好事，整个厂区家长里短几乎都是从陈桂香这出去，大街小巷谁家母猪下了崽，她都比别人先知道
"没说什么，一厂厂花，长的水灵，十里八乡都知道，我没进龙鑫就听有人提起过，当然知道"
"这闺女会说话，长的还俊"
钟明月把陈桂香哄乐了，想自己去买生活用品，被陈桂香拉着滔滔不绝的跟她聊天谈厂区的风土人情，格外的热情好客，让钟明月险些招架不住
"陈桂香"
霍思明抬手把背包收拾好，直接打断了陈桂香絮絮叨叨的话，高大的身形带着一股威慑力，往她面前一站，陈桂香立马噤了声
"你干啥"
"是不是你跟张鲁和刘大强说，去市里学习的名额内定了"
陈桂香和旁边的赵月兰对视一眼，有些心虚的撇了撇嘴
"我听厂长说的，说是内定了"
"这种话别乱说，这个机会自然是要给厂子里有能力的技术工，不是我们能说的算的"
"咋不是，那你们霍家还能找别家人，要不是内定了，咋迟迟不告诉我们到底带谁去，也省的我们瞎猜"
陈桂香嘀嘀咕咕的话成功传到了霍思明耳朵里，他眉心微蹙没有说话，眼底却透露出不悦，对于厂区霍家，都是这些碎嘴子才把他们抹这么黑
"这事要大队开会才能定，不是厂里直接说了就能算的，在没定之前，别乱说，对厂子影响不好"
"知道了"
陈桂香低着头闷不吭声，钟明月瞧了一眼霍思明，双手环胸打量着他，霍思明，这个人她见过，唯一的印象停留在她十岁时跟着父母去城里定居，遇见过已经四十多的霍思明，她记得这个人后来在城里办渔场，小有成绩，但是每次都会回龙鑫进货，龙鑫只有一家鱼场，后来倒闭了，霍思明就去菜市场批发，把批发市场都养大了，凭借一己之力带动了龙鑫的经济
霍思明见钟明月一直打量他，侧眸看过去，微微抬眸只是淡淡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还有，没结工资的，明天去厂子找我，年前厂子都清点好给你们，工资条收好，哪不对及时找，年后我不在"
霍思明是龙鑫厂子的会计，这些事都是他来负责，之前出过因为李老棍把工资条弄丢硬说厂子给他少了二十块钱又哭又闹，可没有记录和工资条霍思明吃了好大的亏
见众人没有出声，霍思明便推门离开供销社，王春花买好东西把钟明月带回了龙鑫家属院勺子胡同，勺子胡同就像一把大勺子勺柄细，靠近勺子地方越来越粗，王春花家就住在勺子中心，周围一圈都是人家
"正好，我过阵子就结婚，家里我那间房间给你留着住，家里还有我小妹，你俩年龄差不多，平时没意思可以跟她出去玩"
钟明月坐在自行车后座，听见她要结婚的话差点从后座摔下来
"啥，你要结婚，不对呀，不是这个时候呀"
"什么不是这个时候"
钟明月抱着手里的炒栗子，摇摇头
"你跟谁结婚？"
"城里下来采写龙鑫厂子发展史的，是给报社写稿子的，正好下乡体验，顺便创作"
钟明月撇了撇嘴，就是那个她妈经常挂嘴边骂的软饭男呀，她妈其实在遇见他爸前，差点跟一个城里的"高级知识分子"吴俊霖结婚，吴俊霖是市里报社专门写稿子的，本来是看重了王春花父亲，也就是她姥爷在公社的职位，在城里报社混的不好欠了钱，想进公社留在农村当官吃商品粮，都要结婚了，忽然冒出一个城里怀孕的对象，两人认识都有三年了，让王春花被好一顿笑话，头都抬不起来了
"哦，你和那人认识多久"
"有一年了，他人不错，对我挺好的"
"一年就结婚，报社写稿子不赚钱的，还没有打更的挣钱呢，而且他家在城里，你见过他吗？他家里人什么样，他有没有固定工资，有没有打算把你接去城里"
王春花停下自行车，心里也是有些踌躇，好像在认真思考她的问题
"我没问过，我就想着好不容易让我爹同意，这么说，他城里家里的事我都不知道，这么做是有点草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