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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投无路的王来宾还是到了检察院,交出了自己的检讨书、退还了赃款,而他要求见黄青良的请求,却被查办人员无情地给拒绝了。他们说,黄书记已经交代过,他本人是隗镇公社达摩岭大队的人,对于此案件他已经采取了回避措施,放权给检察院查办股了。并敬告王来宾,这个时候,去见黄青良,是极其不明智的举动,对他本人、对黄书记都十分不利,更不利于对他的责任追究。还要求王来宾在家好好反省,近期不得外出。
王来宾走出检察院,在邮局门口转了半天,还是下不了决心,这封检举信,自己是不是要投出去,结果又会怎么样,会不会引火烧身?他拿不定主意,我更感觉到,自己的背后,有几个人影在晃来晃去,那肯定是检察院派出来监视自己的人,这封信,有可能寄不到省委,便会落到他黄青良的手中,若是他们知道自己告了苏子莲、王满仓,会是什么样的结局?王来宾头上出了一头大汗,他甚至也不敢到儿子、女儿家去看看,饿着个肚皮,匆匆地上了回隗镇的公交车。
下午三点钟左右的时候,公交车才晃晃悠悠地在隗镇公社站牌前停了下来。刚刚在隗镇下了公交车的王来宾,便向信用社门口走去,他的自行车在那儿放着呢。没想到却迎头撞上了宋天成,他是来送孙子宋石头上班的。他深知,儿子宋郑冯对苏子莲、王满仓所犯下的罪、结下的恩怨,恐怕是短时间内不可能化解的。虽说人家苏子莲、王满仓并没有以怨报怨,并没有牵涉到宋天成和他的家人,而且还大度地安排了被王来宾挤出工作岗位的孙子宋石头。但,所有这一切,都不能代表,苏子莲、王满仓宽容了宋郑冯,不可能,那种污辱,是常人所不能忍受的。她苏子莲,是个大度的人,但她绝对不是神仙、不是佛,她不可能忘记所有的仇恨。
王来宾还是客气地跟宋天成打了一声招呼的,并热情地邀请他坐在自己的车后座上,一同回家。宋天成摇了摇头,拒绝了,他觉得,王来宾这个人,不可交。他不如丰子泽,丰子泽最大的好处便是,你给他当了狗,他把你当成人看,他吃稠的时候,会让你喝点稀的,你出事的时候,他会想门为你掩饰。宋天成还觉得,他甚至不如宋郑冯,宋郑冯是个没有脑子的人,也是丰子泽培养的一条恶狗,可宋郑冯的好处是一人做事一人担,从来不连累他人,陷害他人。他在等待着法院对他的判决,他所有的事,早已交代得一清二楚,没有留下半分,而且还把自己与田桂星联手,为虎作伥污辱苏子莲、李小娥的事全部交代了出来。当然,也检举了丰子泽,甚至是秦大明。宋郑冯在安静地等待着法院对他的判决,这些日子,他没有少和后老大宋天成交流,他后悔当初没有听宋天成的话,喊叫什么都行,千万不要动手。
看着宋天成坚决不坐自己车子的王来宾,干脆也和他并肩走了起来,让宋天成感觉到很别扭,他心想,如果王来宾要开口问自己有关寨子上的事,自己还是再劝劝王来宾。因为,宋天成早已看透,王来宾将是最后的失败者,如果一条道走到黑,他的下场会很惨,王来宾虽说没有明显的劣迹,但他的贪心会害死他的。
“老宋,这一阶段,你和老黄也不参加大队支部的会议了,是不是对我个人有什么意见啊?”王来宾偏过头,看了走在车子旁边的宋天成一眼,问道。
“来宾,如果你想听实话,那我就告诉你,我们确实是对你有意见,尤其是一些明显的、幼稚的错误,比如,强征二队、四队的副业税,这简直是笑话。再如,你口口声声要开除这个、开除那个,你到底要开除谁?王廷英、孙俊刚,干得好好的,社员拥护,你开除得了吗?麻二进,是跟着王满仓搞运输去了,有他叔麻喜仓在,你开除得了吗?恐怕你能做到的,也是做了你异己的,只能是那个可怜的渠苟蛋了。但,他爹渠四格的党籍刚刚要恢复,却又要把人家儿子的党籍给开除了,是不是有点荒唐啊?人家渠苟蛋到县里,不用多说话,只要说,俺杂垴窝生产队,往年是要出门要饭的,现在好了,在孙俊刚、王满仓的帮助下,我们的粮食问题基本得到解决,你如何回答他?”
宋天成说这些,并没有涉及到宋郑冯、丰子泽,甚至没有着意说苏子莲、王满仓,他想用这种温和的方式,劝一下王来宾,看看他的反应如何?
王来宾笑了,说道:“老宋,你说的这些事啊,我已经收回了我的意见,向组织交代了,那是我的认识水平问题。从今天起,一风吹,不再说这些事儿了。只是他们那种分配形式,造成社员群众贫富分化的做法,我认为,无论如何是不可取的,这不是又把社员群众推回到解放前吗?他苏子莲、王满仓又当上了大财主,我们又成了他的农奴吗?”王来宾还是忍不住说出了他内心的纠结。
宋天成却皱了皱眉,心想,你王来宾就是个红眼病,看不得别人过两天好日子,不行,我得刺激刺激他,看看他到底想干啥?当然,能劝止他胡踢乱咬,更好。于是,宋天成又笑了起来,问道:“来宾,组织上任命你当大队支部的领头人,可是让你带领大伙抓生产的,你为什么没有抓好呢?别人抓好了,你为什么又不满意,甚至去搞破坏啊?”
王来宾没有想到宋天成会反问自己这个问题,他支吾了两声,说不出话来。如果说政治上,是自己的认知问题,那么,在生产上,也只能是能力不足的问题了,自己承认了认识不透,能力不足,那么,还有必要担任支部书记这个职务吗?他不敢回答宋天成的质问,他却说:“那,难道就不要党的领导了?他王满仓一个地主分子,能代表党吗?”
宋天成笑了,说道:“来宾啊,你这种话,只能说明你不读书、不看报,个人认识水平太差了些,甚至可以说,你没有政治敏锐性,你也不看看,报纸上天天说些啥?文革结束了,要搞四个现代化了,臭老九、右派全部脱帽了,科学的春天来到了,生产劳动模范受到表彰了,一批老干部平反昭雪又走上工作岗位了,记住,这群人说的话,才是今后的政策。你啊,到这个时候了,不去抓生产,不去研究生产,却要去防范发展生产的先进,你这不是绊脚石,又是什么?你说的党的领导,我一句话便会辩驳得你无言以对,人家王满仓干运输时,真没有找过你,不让你领导了?你是怎么拒绝的,你自己比谁都清楚。现在倒好了,运输队成了田县供销社生产站运输队,人家供销社党组,上有县委领导,下设有生产站党支部,你敢说他们没有党的领导?隗镇面粉厂,阎国庆亲自兼任了党支部书记,你敢说他们没有党的领导?除非孙俊刚、王廷英没本事把他们生产队的土地搬走,要不然,他们也早已脱离你了,你领导的是个啥样,难道你不清楚?来宾,再给你说最贴心的一句,你王来宾,是个党员,是个支部书记,但,你这种想法、做法,是不能代表党的。共产党,是要老百姓过好日子的,不是出门要饭的。记住,拉历史倒车的是你王来宾,而不是他苏子莲、王满仓,你要是再斗下去,吃亏的是你自己。宋天成今天和你说的话,可以拿到支部会议上去。”宋天成显然是激动了。
王来宾停下了脚步,愣在了达摩岭下,宋天成头也不扭一下,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便独自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