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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满仓并不是第一次见到阎海庆,但两个人确实没有好好地在一起说过话。对于这位在南国战场上受了重伤,失去了一只眼睛的勇士、功臣,他还是报以极度尊重的,毕竟是从血与火的战场上幸存下来的人,他对于世界、人生、价值的看法,便有了超凡的感受。阎海庆经常给他周边的人说这样一句话:活着,真好。也经常对他的部下说:干部,能保、就保,能不给处分的,批评一下,督促其改正就是了;能不移交检察院的,给个处分,以示警戒,让他知道锅是铁打的就是了;只要不是太出格,能不处分的,坚决不处分,能不移交的,坚决不移交,能不判刑的,坚决不判刑,宁肯田县纪委工作倒数第一,绝不让田县干部受委屈。
散会了,阎海庆和众人打了个招呼,让大伙各自散了,自己和王满仓一起,向城关镇政府走去。阎国庆已经在办公室等候多时了,他们弟兄,应该真的有事。
阎海庆坐了下来,随手掏出一张卫生纸来,擦拭着他那只受过伤的眼睛,眼球已经被压碎了,呈现出明显的琉璃花状,眼角处,时不时有浑浊的泪水流出。王满仓见了,连连说道:“阎书记,你这样可不行,卫生纸这东西,可是最不卫生的,这种东西,是旧纸张打成浆,再掺杂着木质浆做成的,生产过程中,是加入大量的酸性物质的,你用它来擦眼,会越擦越痒的。”
阎海庆一愣,说道:“王主席,你还别说,真是那么回事,一流泪,就想擦,擦过去,感觉到怪舒服,可过不了一会,便痒起来了,有时还有刺痛的感觉,看来,你这个纸厂厂长,懂得就是多,等有空了,我一定得到你们一纸厂去,看一看,你是如何在半年内建一个大工厂,并迅速地投入生产的。”
王满仓并没有回答阎海庆的官话,而是继续说道:“你这种情况,最好用淡盐水清洗,不然的话,时间久了会发炎的。”
阎海庆点了点头,感激着王满仓善意的提醒,并以军人的直爽说道:“王主席,我是个军人,直来直去,不喜欢拐弯,有几个问题,还得向你求教,主要是有些事,我想不开。比如:为什么要下这么大的力气整治企业,为什么要大力发展个体户,为什么要叫停新县城建设,为什么要加大农民的负担?难道就不能让老百姓过上几天安稳日子吗?”
王满仓一听,心头不免一惊,阎海庆对县委当前的政策有意见,他是知道的。但没有想到,他对县委所有的大政方针决策,都想不通,甚至是向着反方向在用力。王满仓想了好大一会,才这样说道:“这事啊,就好比我们整个田县,如同一个刚刚分到土地的农民,原来的生活是吃不饱、穿不暖的,现在分给他十亩土地,他该如何办?肯定是起早贪黑地干活,伺候土地,恨不得连地边也不留一点,从而让它多产粮食,解决我们的饿肚皮的问题。”
阎海庆点着头,说道:“这个我懂,就是县委吴书记说的全面开花,各行各业都要抓,都要狠抓经济建设。”
王满仓见他的思想开了口子,于是又接着说道:“可种地,也有不同的种法,也可以种不同的东西,种什么?是要根据土地的情况来定的。比如,国庆书记主政的城关镇,耕地少,质量差,就是都种上粮食,恐怕也很难解决温饱问题,而他们却又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那便是他们处在县城的边缘,有中州矿务局一万多名工人干部做支撑,这样,他们便可做出以下选择:向中州矿务局、县里其他经济单位出让一部分土地,搞建设,建商场及各类服务设施,老百姓先是收了地钱,又可以通过协调,安排了工作,让子女就业,有了收入,再就是可以为他们搞服务,发展个体经济,就又有了新的收入。
关于这一点,我可以这样给你们算笔账,假如一家有十亩地,能收入多少?就城关镇这地方,撑死了,三千斤麦子,两千斤玉米,值不了2000块钱。而假如出让了他们的土地,就现在的土地转让价,每亩5000,除了村集体留成的,他们可以分到30000元左右,是他们15年的收入。而每10亩地,中州矿务局,肯定要安排一个就业指标,那么,这个工人为家庭实现的收入,月工资按150元的普工算,一年就是2000元左右,恰好等于一家人辛辛苦苦种地的总收入,而其他家庭成员,可以从事个体户生产或者经营,即便是到其他个体户处打工,每个月的收入也在100元以上,如此算下来,是不是比种地划算多了?
这只是说有关个体户的问题,至于为什么叫停新县城建设,为什么加大农民负担,为什么要整治县营企业?我只能这样说,县财政没钱了,如果不这样干,县财政会崩溃。你可能没有看上个月的财政数字,在勒紧各类投资的情况下,上个月的财政收入是600多万元。而全县干部、教师、退休人员共计约15000人,需要发放工资约450万元,还不包括公费医疗及其他福利支出,不包括公检法办案经费,不包括各机关办公经费支出。而如果再不把各县营企业给踢出局,让他们自己想办法解决工人工资待遇问题,就还要再加上8000张嘴,至少又是200万元,县委到哪儿给他们发工资去?”
阎海庆沉思良久,又拿起笔来算了好大一会,脸上已经出了汗,叹了口气,说道:“真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啊,看来,吴书记他们不容易啊,这个郑县长,他给我解释不清,非让我来找你这个老师,经你这么一讲,我算是明白了。”说完,笑着看了阎国庆一眼,又说道:“王主席给你们城关镇支的招,我看,中,我算是想开了,你们的干部也得想开。王主席,下星期,是不是给我们纪委的干部上一课,让他们也了解一点经济常识,别老是和我一个样子,当个经济战线的门外汉,老是抱怨,却不知道内情。”
王满仓笑了,说道:“经济常识,可以讲,但给你阎书记说的这些内情,我可不敢,要是把家底、把实话都给拌出来了,会打击士气的。到时候,苏书记还不砍了我的头。”
阎海庆爽朗地笑了起来,说道:“下星期,我就到隗镇看看去,听说赵献涛那小子,在发展经济上,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我要看看,这种个体经济,到底有多大的威力,难道他们还会干过国营单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