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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光的台灯光,照着桌上的读卡器,上面的指示灯闪着幽蓝的光。三块27吋的显示器都是开着的,其中两块上滚动着一排排的数据。另外一台显示器上,画面是我们见过的客栈入住登记办公室的情景。一对年轻男女接过房卡相挽着拉着行李箱走出,安小雅起身目送着他们,又坐在办公桌前,在电脑前敲击着键盘。
乔稚鹏头枕着双手,靠在椅子上,盯着屏幕。
有着安小雅办公的那块屏幕上接连弹出几个客栈订单的界面。安小雅看着屏幕,叹了口气。然后在键盘上敲打着。
屏幕上订单回复一栏出现了一行字:“抱歉,本客栈因有团购,不能接受您的预订。非常感谢您喜欢本客栈,谢谢。绿橙客栈谨致。”
她审视着屏幕上的文字,最后敲了一下回车键。然后把光标移到“拒绝”的按钮上,点按了一下鼠标。
界面退出。
安小雅有些无奈地朝上望着,然后笑笑,接着重复着前面的动作,直到所有订单的界面退出。
市刑警队问讯室。一盏低矮的台灯照着灰色的长桌,王大顺坐在长桌的一头,双手抚住面前的纸杯,轻轻地搓捻着,“他应该没有什么朋友,都搁里面那么多年了。”他肯定地说,“这孩子打小就不太爱说话,好像跟其他小孩也玩不到一起。”
蒋正辉专注地看着王大顺,一副洗耳恭听的神色。旁边的马小乐低头做着笔录。
“不过,早前儿也是个有说有笑的孩子。要说这孩子可怜呢,爹死娘嫁人闹的。那时候他大概上初中吧,后来他爹得矽肺病死了。到高中的时候,娘也另外嫁人了。不知道是他不愿意跟着他娘改嫁,还是那男人不要他这个拖油瓶。他就一个人跟这里住着,靠厂子里给的抚恤金过日子。打那以后,就不怎么说话,更不愿意跟人来往了。我跟他爹是师兄弟,有空就过去看看。说实在的,也帮不上什么忙。没过两年就不见了,听人说是上南方打工去了,学也不上了。”王大顺一脸的惋惜,他停了下来,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又轻声地连连叹起气来。
蒋正辉凝视着王大顺,一脸的鼓励他说下去的表情,马小乐也停住书写,脸上也露着愿闻其详的神色。
王大顺长舒了一口气,“这一去啊,也不知道多少年。中间回没回来过我都不知道。再见着他的时候是十年前了吧。有警察陪着,把街坊四邻都惊着了。说犯了什么网上的事儿。临走的时候交给我把钥匙,让我帮他看着点房子。”
马小乐好像耐不住了,捏着笔问:“怎么看的?”
王大顺又叹了口气,“嗨,”他又喝了一口水说,“咱也不不清楚他犯的什么事儿,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起先就是隔三差五地去给他打扫打扫。当时看他那动静,估计也没啥大事儿。但是日子长了,也没有个音讯,就去的少了。差不多过了两三年吧,就不去了。屋里的东西就找报纸给他盖上了,心想可以挡挡灰什么的。”
蒋正辉看着马小乐,马小乐连忙凑过来,低声说,“报纸的日期是对的。”
蒋正辉朝他瞪了一眼。
马小乐立刻把眼睛垂下来。
曹子俊的黑色大众途昂停在楼门口的时候,路灯亮了。他下了车,朝楼上看一眼,直奔楼里。
阳台上的窗帘是拉上的,隔断了外面的天光,屋里一片黑暗。
门被打开。
进来的曹子俊打开灯。接着关门,躬身换鞋,但突然感觉不对,扭头朝屋里看着,立刻愣在当场。
钢琴上高脚杯里泡着一朵黑色的夹竹桃。
与凶案现场几乎一样的黑色夹竹桃出现在自己家里,那一瞬间,曹子俊魂也飞了魄也散了,整个人就像掉入了一个黑暗的冰窟窿里一样。
马小乐把纸杯放到王大顺面前,走回座位。蒋正辉把纸杯朝王大顺跟前推了推,“王叔,”他尽地把语气放亲切了说,“您老再想想,这么些年,就是他进去之前有没有中间回来过,或者有什么人来找过他,或者打听过他。之前有没有仇人什么的。”
王大顺看着蒋正辉,露出竭力思考的样子,然后慢慢地摇着头,“应该没有,”他依旧若有所思地说,“老一辈人都忙着生活,他们那辈的,自从他娘改嫁以后,就不跟别人来往,人家自然也不跟他来往了。我家二小子起先跟他可好了,可是后来也不来往了。朋友肯定没有,至于仇人,那还真没听说过有谁。不知道。”他最后强调了一下,喝了口水,接着说,“你说找他还有打听他的人,也没见过。”
蒋正辉心有不甘地问道:“这几天呢?”
“也没见过。”
“听说过吗?”
“也没听说过。”他看着,脸上露出了好像是不忍的神色,突然说,“哦,我想起来了。他好像领过一个女人回来过。好像挣了什么大钱一样,很气派,很光鲜。”
“什么时候?”
“大概是上南方打工以后两三年那功夫吧。”王大顺推测地说,“还是他犯事儿进去前年把两年的时候,我记不清了。我没见着过,也不记得是听谁说的了。大概都是扯老婆舌头扯出来的吧。当时谁也没在意。”
蒋正辉缓缓地站起来,朝王大顺伸出手。
水倾倒在马桶里,激起一阵水花。水花渐落,一朵黑色夹竹桃在水中摇晃着。手搬动冲水钮。马桶里,水从四周无声地涌出,冲击着黑色夹竹桃,盘旋着,吞住了它,盘旋着裹着它,陷入马桶。
那只高脚杯跌入旁边的字纸篓里。
曹子俊双水支在洗手台上,两眼盯着镜子中的自己。片刻,他转身倚坐在洗手台上,凝视着关着的卫生间的门。片刻,他侧头看向马桶。
马桶里,黑色夹竹桃轻轻地晃动着。
曹子俊轻轻地吸了口气,陡然起身按动冲水按钮。
马桶里的水裹挟着黑色夹竹桃旋转着冲下。
曹子俊盯着马桶。
马桶里的水翻上来,随即黑色夹竹桃跳出水面荡漾着。
曹子俊伸手抓住马桶里的黑色夹竹桃,狠狠地摔在字纸篓里,随即抓起垃圾袋,抽出,盘扎着,拉开门走出。
曹子俊把手里的垃圾袋丢到门边,快速地在裤子上蹭掉手上的水,返回到沙发上坐下,双手捂住额头,呆望着地板。渐弱的夕阳照在他身上。他欠身掏出手机,翻找着电话号码,犹豫地拨出,然后接听。
电话接通的声音一直响着。他挂断电话,把手机扔在茶几上,耵着门边上的垃圾袋。
黑色大众途昂驶出小区,拐入大道。
曹子俊在驾车,他的脚边放着那个垃圾袋。他两眼睁圆地望着前方,急切地超着前面的车辆,大车,小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