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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啊，也属于机缘巧合吧，当时有个私家侦探在查一个案子，跟我有点关系，我就跟他认识成了朋友，正好那段时间也没工作，他就带我入了行，做我们这行呢，收入不稳定，活又碎又麻烦还得到处跑，最适合我这种散漫的光杆司令，就一直做下去了。”
俩人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聊了快三个小时。
聊到最后康城叹了口气。
“许多，你要是心里难受就哭出来，不丢人，虽说咱俩认识时间不长，但我这人不会传闲话的。”
“我没难受啊，你干嘛这么说。”
许多仰靠在沙发靠背上，头朝着天花板，嘴上一直在说话，眼睛却一直飘在那上头，没有落点。
康城又叹了一口气，轻轻起身往许多那边挪了一点距离。
“许多，我这人其实嘴有点笨，不擅长安慰人也不爱讲那些个大道理。我只是觉得难过是很正常的事，就是养个小猫小狗死了也得哭一阵呢，何况那么大一个大活人，你们感情又这么要好，她走了才几天啊。”
他抬起手，这一次踏实的落到了许多的肩膀上。
“你能在这么短短几天振作起来追查真相已经很了不起了，很厉害了，你就算是天天躺在家什么也不干，就是哭就是闹那也是正常的，没什么不对的。带我入行那个朋友车祸死的时候，我哭了整一个月呢。”
康城一下一下的轻拍着许多的肩膀，声音跟哄小孩一样：“没事啊妹子，我们好好给她查。早晚能查出来的。”
许多没动弹，只转了转眼珠看了康城一眼，扯着嘴角想笑一下，可突然有什么东西一下子就涌了出来结结实实顶到了脑门上，像是海面乍起的浪，升起又化作无数的水珠落了下来。
康城安安静静的注视着许多，许多的眼泪缓缓流了下来。
一开始是没有声音的，可慢慢流的越来越多，许多身子微微颤抖着，发出了第一声哽咽，紧随着压抑已久的哭声都涌了出来。
“我恨她！我恨王秀霞！她凭什么结案！她凭什么不让何青出门！凭什么啊！”
许多在心里一遍遍重复又一遍遍咽回去的那些话都随着眼泪跑了出来。
“何青到底为什么要死啊！她才二十四啊！为什么要寻死！不是都说好了吗！”
“我为什么没看出来她想死啊！我怎么能没看出来啊！我有什么用啊！这么大的事我怎么没看出来啊！我好恨啊！我为什么啊！”
康城没有再说话，他伸手把纸巾盒拿过来，只是听着许多的哭诉，守着许多的眼泪。
许多哭得上不来气的时候，他就拿纸捏着许多的鼻子让许多擤鼻涕，一边拍着她的背顺气一边给她喂水喝。
许多哭得身子瘫软从沙发上滑下去，他就弯腰把她给抱上来，哄孩子一样反复摸着她的头发。
许多就这样一直哭，哭的停不下来。
她从来都是痛的，她的那些没流够的眼泪并未消失，一直一直都在。
许多哭啊哭到没了劲，哭到脑子跟散黄的鸡蛋一样糊涂才渐渐歇了下来。
她含着眼泪啜泣着慢慢睡着了。
康城去洗手间拧了把热毛巾给许多擦了擦脸，脱掉了她的鞋袜，把她抱到床上盖好被子，又洗了个干净杯子，倒好水放在床头。
做完这一切，康城轻手轻脚的出了门，联系房东在对面开了一间新房间休息。
许多独自躺在床上，月光被厚厚的窗帘拦住，留给她的除了黑暗，只剩天花板上一闪一闪亮着红灯的消防报警器，偶尔有车从楼下路过，在寂静中拉出一道长长的杂音。
这一晚许多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
【背啊！你背啊！快点啊！大家都等着呢！】
有什么声音在耳边催促着，许多睁开眼，发现眼前围绕着一群面容模糊的人，他们都很高大，许多只能仰着头去看他们。
【笑笑！愣着干什么！】
耳边的声音又响了，许多扭头去看，看到了一张女人的脸。
一看到这张脸许多就觉得浑身都软乎乎的，想要贴到她的身上去使劲拱一拱。
许多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句话：这是妈妈。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这九九乘法表在家不是背得挺好的吗，怎么现在背不出来了！】
妈妈又说了一句话，还用力抽了下许多的后背，她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开始变得扭曲了起来。
有个面容模糊的人说话了。
【哎呀，笑笑妈算了，孩子背不出来就背不出来呗，不才刚上幼儿园吗，小着呢，还是先吃饭吧！】
【不行！她在家里背得可好了，怎么一到人前就哑巴了！我非得治治她这个毛病不行！不然以后长大了怎么跟人来往！】
妈妈说完这句话，伸手抓住许多的胳膊把许多转了过来，她的眼睛瞪得很大，直勾勾地盯着许多。
【笑笑，你给我背！妈妈在这陪着你！背不出来咱们今天都不吃饭了！背！】
背，背什么？许多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只感觉到了害怕，努力的伸出手想让妈妈抱一抱。
【你背出来我再抱你！快点背！这么多人都在这陪着你呢！因为你背不出来，妈妈也没法吃饭了知道吗！】
妈妈把许多推开了，许多忍不住哭了起来，拼命地张着手用力地想要钻进妈妈的怀里。
啪的一声，许多被推倒了，屁股底下的东西软乎乎地刺溜一下就把许多给吞了进去。
许多吓得捂住了脸。
【你捂着脸干什么！我跟你说话呢！】
是妈妈的声音，许多把手放了下来，觉得有些冷，抬头望了望，她正站在院子里。
妈妈叉着腰站在许多面前，手里抖着一张白色的纸。
许多脑海里再次浮现出一句话：这是只考了八十五分的数学试卷。
【你怎么学的！小学数学你都才考八十五分！这以后到了初中你跟得上吗？这么简单的题你都不会做！整天就知道看电视！我让你看！】
妈妈哗啦一声把卷子甩在许多的脸上，转身往屋里跑，许多无措地跟着她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