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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穗还一直看着。
因为余老九的那句话,心底里的想法好多好多,总觉得很多事情即将发生变化。
但是结果还没有出来前,她的想法只能是想法。
警察一走,围观的社员们这才都回去了。
余穗也准备回去,有人喊了她一声。
“余经理,你从北方回来了呀。”
余穗回头一看,笑了笑:“陶军,厂都没有了,还哪儿来的经理啊!”
陶军走了过来,也是牵强地笑了笑:“嗐,但还是喜欢那么喊你,厂在的时候,我们都干得挺起劲的,你管得挺好,我们都没法相信,你一个农村姑娘,能有那么多管理点子,我们都很相信你。这不,你一走,厂子就出事了。”
余穗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确实,提起这个事,还是有些心痛的。
余穗:“怎么说呢,但厂还是出事了,所以还是我想的点子不够周到吧。不过,我听我姐说了,厂里出事后,你都有组织大家善后,你也不错。”
陶军也是感慨:“是我该做的,我真的很喜欢这个厂,也是因为这个厂,我才继续留着的,现在厂没有了,我家里就一直在托人找关系,把我调回去,现在基本上定了,我明天就要回去沪上了。”
“这是好事,大城市怎么都比我们这儿好。”
“那也有不好的地方,我们家房子小,我回到家,连住还是个问题呢。”
“那倒也是,沪上好多人家几代人,就挤在一个小房间里,接下来又正值夏天……你不如先留在这里,等过完夏天再回去。”
“唉,我倒也想,但是又担心迟回去了,托人找关系弄到的岗位又被挤没了。”
“你也挺不容易的。你明天几时走呢?”
“一早。”
余穗想了想,说:“明天我跟你一起走吧,顺便你把你家里的地址给我一个,我明天开始跑沪上,争取把几张小单子结一下,要是能结到帐,说不定还能给你们弄回一点工资。”
“啊?沪上的账……”陶军顿了顿,左右看看:“不是说,销售款都得折给县里供销总社赔偿吗?”
余穗:“嘘!书记说,张彩凤和他商量的,留了一手,想着要是能要到一些,以后生产队也能有点余钱,不然生产队太苦了,我就说我去要,要是能要到,就给你们把最后两个月的工资补上。”
陶军叹了口气,大力摇头:“想不到你人都没在厂里了,还能惦记这些事。可惜,那个钱,要不到啊。”
“你怎么知道要不到?”
“嘶!”陶军左右看看:“我要是说我去问过,你会不会觉得,我想独吞那个钱?”
“你觉得我会是那种人吗?我能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你也该相信,我不是那样的人。说吧,怎么回事?”
“嘿嘿嘿!”陶军就苦笑:
“刚出事的时候,我就想要去算这些账目了,毕竟几个知青走的时候,凭他们的关系谈下来的单子,他们都告诉了我。但是我去问了几个公司,他们都已经听说了我们厂里的事情,说,出了老鼠药这么严重的事,没找我们厂赔偿就已经不错了,想要账,是不可能的。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能说动徐镇江。就沪上第一百货的总经理,要是他能牵头给了,那别几个才会愿意给。”
“徐镇江?这人很难说动吗?”
陶军:“他……怎么说呢,其实人不算难打交道,但是他,就是本来看中苏胜强要当上门女婿那个人,因为苏胜强出了那个事吧,不知道怎么的,他对我们这里的人都有点看法,刚开始连产品都不再跟我们订,还是因为老有人去第一百货问,要买我们的产品,最后才算是重新订了一些。
但是谈到结账,他就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了。我还听说,现在他还找了沪上的食品厂,专门生产跟我们一样的产品出来了,所以更加可以理直气壮地不结账给我们。”
“原来这样。”余穗点点头:
“幸亏你告诉我这些消息,不然我贸然地去也是受气。不过再怎么样,我总要想法子去试试,能要回来最好,反正你把地址留着,回头能成功,少不了你的份。”
“那好,我可盼着你能成功。”
陶军回去位于仓库后面的宿舍拿了笔,写了个地址给余穗送来,临走还悄悄地说了一句:
“汤招娣又一个人在宿舍哭,自从没了厂,她生怕以后没钱,一天只吃一顿饭,唉,余富贵可不像张彩凤那么好心,根本就不管她死活,还说宿舍是给知青住的,只给她住到这个月底,让她赶紧走。”
余穗往他们宿舍方向看了看。
并看不到什么,好多宿舍都已经熄灯了,一片漆黑。
她也不好去安慰汤招娣。
过苦日子的人太多了,一时半会儿的,也实在是顾不过来。
就盼着大政策好了,大家才能过好日子。
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余穗等躺到床上,才觉得自己累得慌。
一早四五点起来到这时候了,才能再睡下,也不知道自己在忙些什么。
余穗在枕头上翻滚了几下,很快有了睡意,但迷迷糊糊之间,却又看见了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余秋。
这次,她阴沉的脸是灰黑色的,依然死命瞪住余穗。
余穗也在黑暗中死死瞪住她。
又是和上次一样,胶着状态下,余秋就突然对她伸出舌头,像个恶鬼。
这么恐怖的梦,让余穗再次惊醒过来。
窗户纸上微微透白,四周静悄悄的,鸡都还没叫。
余穗又倒下去睡着了。
等再醒来,已经十点多了,家里只剩下了余禾苗和两个孩子。
余禾苗还给余穗端上饭碗:“你昨晚很迟睡啊?今天都起不来了。”
余穗揉着头:“是啊,大概是昨天去看了老章鱼那种事,晚上总是做梦,没睡好。”
“我就说了叫你别去,晦气,兰兰今天看着也没精神。”余禾苗眼神里很担忧,看了看坐在门槛上的余兰兰。
余穗也看看孩子,果然小脸红红的,眼神也不太机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