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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败的房屋之中生长出树干,不少树干上还吊挂着门窗,树木在这一片生长的密集,堵去了前路。
“这里的灵气很浓郁。”陆颜辞小心穿过树木交错而留下的空余,“它们修行不易,若是贸然损坏,坏了它们的道行也是不妥。”
“烽火连营?在这里应该烧不起来,它们的老大怕是就在身后等着我们。”崔清婉舔了舔嘴唇,这里也有不少阴气混杂,若是全数吃下,少说也有千年的道行。
可惜了,她也是怕撑死的。
“借阴气要怎么借?”陆颜辞转动手上的佛珠,不断摩挲着珠子。
想来足够支撑开启鬼门关的阴气必然不少,都是鬼,也是修行不易,人家要是不借,应该怎么强抢呢?
“不借就抢,你这想法有点危险啊!”身侧冷不丁的传来一声感叹。
陆颜辞瞳孔微缩,震惊之余赶忙捂住嘴唇,难道自己刚刚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了?
“你想什么能逃得过我啊!”不知她是哪里来的枝条,直直落到陆颜辞的脑袋上。
“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陆颜辞挨了一记,也不知道前段时间她抽了什么风,天天看抗日神剧,看完还要逼着她一起点评。
徒手接子弹,包子炸弹……当鬼就是这一点好,迷信超自然科学。就是她的课外拓展导师也不那么专业,居然和一个刚入世没多久的女鬼互相交流学习。
半吊子教半吊子,打不上一桶水。
“知道孔子吗?”陆颜辞伸手抓住那枝条,微微用力,便听见枝条断裂的声音,“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做学问嘛,最忌讳一知半解的人了,这样容易惹祸上身,你说对吧,姐姐。”
只等陆颜辞已走出好段路程,她才反应过来,丢下断裂的枝条,忿忿不平道:“好你个阿辞,竟然还教训起我来了。”
越往深处走,周遭的一切便越发荒凉,天色渐暗,方才本就不大宽阔明朗的世界更加狭隘,好似踏入一个四方小盒子里,做这随风漂泊的骨灰。
这里才是真的另一重天地,像是褪去颜色的桃花坞。
水墨涂抹匀称的天空,勾勒房屋的线条时而粗粝时而细腻,平铺在纸上,就连误入此地的二人也在这小天地上有了浓厚的一笔。
这里是画中世界?还是梦境中的世界?时间短暂流逝,她们竟有些分不清梦与现实。
婴儿的啼哭声透过画纸撕开灰蒙的天空,尖锐的嗓音一下又一下的敲响警钟,天色越发暗淡,似乎并不为新生儿喜悦。
“恭喜恭喜,是个带把儿的。”
“不好了!婶子血崩了!”
庆贺声混杂着惊惧,紧接着便是杂乱的脚步声,匆匆奔忙,又逐渐停息。
“婶子没了,这孩子,唉,好歹是给你们家留后了!”
“这孩子福薄,怕是也活不太久,不若将他送去老槐树那里拜个干娘?”
“来来来,叫干娘。”
“槐树娘娘,我家五代单传,可就留了这么一个后,您大发善心,保佑保佑他。不求大富大贵,留条贱命就好。”
哪里是家呢?
叹息悠长,好似下一刻便会消散,人类的生命过于渺小了,不过是离家数十载,他已经苍老的犹如这地上脱落的树皮。
他是干娘的孩子,自小在干娘的庇佑下长大,怎么临了大了一心要往外走,兜兜转转,颠沛流离,缠绵病榻,命不久矣。
孩子,什么是命呢?
老槐树的声音格外慈祥,她轻轻抚摸老人已经苍老如树皮的脸颊,像是母亲一般,带有无限的包容:“孩子,你说命是什么呢?”
“你走出了这里,外面又是一个怎么样的世界呢?它有怎么样的万千繁华?外面也有你的家了吗?”
“我还记得,年幼的你小小的,从树上取下最高处的叶子,那片叶子就是你的快乐。后来的你长大了,快乐却消失了。”
“外面有你的极乐世界吗?”
我死后,请把我埋到那棵老槐树下,我是干娘的孩子。
是大山的孩子。
这里是曾经的家乡,如今的废墟。
这里不是聚阴之地,是槐树娘娘给游子造的梦乡,梦里有他们无忧无虑的一生,在大山之中,在老槐树下。
最纯净的摄魂草被一层层包裹,剥开老槐树的心脏,那里是摄魂草蔓延生长的地方。
她是一个母亲。
我想要长生……
老槐树最后的声音好似吟唱,她一点点呐喊出天际,长生的岁月无穷无尽,不老不死,总有回家的一天。
她有多少个孩子?
她自己也分不大清了,只是依稀记得若是变成小树,大抵应该有一片林子那么多。他们都回家了吗?
他们只是一个又一个凡人,前行的路途有限,更不要说返航了。
如果再给我们多一些时间,归家大抵就不会再是遗憾了……
“所以,这就是老槐树造梦的初衷?”陆颜辞将摄魂草收好,仔细想了想,将地上含有大量摄魂草的沙土重新填进老槐树的心脏,“虽然这里的摄魂草只够她再造梦百年。”
“黄粱一梦,再美好终究是会醒的。人这一生其实走的大多数路都是不确定的,有因才有果,因果循环。每一个人都必然会为自己曾经做过的某些行为后悔过,可是后悔就有用吗?”崔清婉知晓如今说这些话未免显得过于凉薄,可是人呐,不可能一辈子存在于被编织的梦境里。
“姐姐!”她出声打断,再度抬起双眸已然赤红。
“在她为我所编织的梦里,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记得,我只有你,只记得你。没有你的世界,是否清醒又有什么关系呢?”
陆颜辞亲手刻下符咒,封印住老槐树已然不多的生机,声音里满含哭腔:“姐姐,我的长生因为有你,才没有变成一个沉沦的花海。”
“在那里,我有数不清的花,我将她们细心照料,所以我越发明白,你的独一无二,不可或缺!”
“因为你可能存在,所以我才对生命有如此执着!这一路是假的也没关系,真真假假,有你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