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灞南城,醉仙楼。
苏凌、杜恒和满冲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上,眼前的桌上早已摆满了丰盛的酒菜,这是满冲请客。
依照苏凌的意思,那江山楼中有饭食,在那里吃了也就是了,满冲却拉了他们出来,说江山楼的饭菜在灞南城只能排在第二,若想吃地道的灞南特色菜便要来灞南城最好的酒楼,便是醉仙楼了。
此时华灯初上,苏凌坐在窗边,看着万家灯火,红灯高挂,人群熙攘,忽的想起若此时张芷月在身边,会不会拉着他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开心的展颜一笑。
满冲喝了口酒,哈哈笑道:“苏大哥可是想自己的心上人了不成?”
苏凌不否认的淡淡一笑。
满冲却道:“这红尘男女情爱最是虚妄,不信看这灞南城,袭香河两侧的红楼碧阁,皆是烟花柳巷,红尘男女醉生梦死之处,夜夜笙歌的有之,买醉失意者有之,如今华灯初上,那里也是正热闹的时候,多少人只知情爱不知真情啊。”
说着忽的狡黠一笑道:“那袭香河畔的袭香楼,可是烟花场的魁首,不如吃完酒菜,小弟陪苏大哥去散散心可好?”
苏凌顺着满冲所指方向,远远望去,果然见灞河河汊支流处,红灯缠绵,香幔飘飘,灯映碧水,果然有些靡靡之气。
苏凌笑道:“满兄弟说笑了,家有良人,何必留恋烟花之地。”
满冲哈哈大笑道:“苏大哥这话说的周正。”
苏凌又道:“满兄弟,我今日在江山榜位列最后,赔率也是感人,你下了十注,我也照样是最后一名,那钱花的不值当。”
满冲不在意道:“那是他们有眼不识泰山,瞧不起人,我倒觉得苏大哥胸怀锦绣,所以我那十注也是想撑个场面,过几日那江山评开了,我想苏大哥定会一鸣惊人。”
苏凌刚想说话,便听到二楼楼板蹬蹬蹬的响了起来,四个熟悉的公子走了上来。
满冲脸色不悦,低声道:“一群苍蝇老鼠,走到哪里都能碰到。苏大哥咱们换个地方。”说罢,高声叫道:“伙计,结账。”
苏凌看去,上来四个公子,正是那颇为跋扈嚣张的袁戊谦和那三个捧臭脚的蔡锡、刘闳、薛桁。
苏凌、满冲和杜恒三人刚想离去,那袁戊谦四人早已看到了他们,一脸嘲笑的走到三人近前,袁戊谦一手摇着折扇,一手将三人去路一拦,讥讽的笑道:“哎呦呦,我当那个江山榜的第三名满冲是哪家的贵公子呢,害我多方打听才知道,竟然是你啊?”说着又瞥了一眼苏凌,见苏凌衣着朴素,身上没有丝毫贵重饰品,打心眼里更是瞧不起,哂笑道:“你不就是那个江山评排在最后的那个蠢材么?哎,叫什么来着,你看,公子爷只记得前几位的名字,像这种蠢材的名字,却是如何也记不住的。”
苏凌脸色一寒,他自知道这袁戊谦是大将军渤海侯沈济舟的外甥之后,便从心里十分厌恶,见他出言不逊,早已生气非常,若不是在这喧闹的酒楼上,恐怕早就一拳招呼了。
满冲倒是冷冷一笑道:“江山榜不过是那江山楼哄人下注赚钱的手段,你倒当真了?人言沈济舟四世三公,为人谦和恭谨,没曾想他外甥行事作风却跟个地痞流氓无益啊,实在是让人可发一笑啊!”
袁戊谦闻言,脸色一冷,他还没说话,旁边捧臭脚的蔡锡已然先嚷了起来道:“你还知道袁公子是沈大将军的外甥,却还如此傲慢无礼?小心哪日沈大将军天兵降临,要你性命也在顷刻之间。”
刘闳和薛桁也随声附和道:“就是就是,到时候估计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袁戊谦脸上颇为受用,但却撇嘴道:“你们说的不对,我舅父沈济舟那是天下第一的英雄豪杰,心中装的是整个天下,到时天下尽归渤海,这种宵小,岂会放在眼中?”
满冲冷笑道:“好大的口气,你这话可敢当着当今清流领袖孔先生说么?若是让他听到了,明日你便是这天下学子的罪人。渤海如何?大将军又如何?不都是大晋朝的地方和官职么?”
袁戊谦闻言竟大马金刀的坐在苏凌和满冲对面道:“呦呵,江山评还未开,你这架势却是想先跟我们来一场论政了?也罢,今日本公子爷喜提江山榜榜眼,心里高兴,便展露一下才学辩论,让你心服口服,免得让你觉得我是凭着我舅父家的名声换来的。”
满冲似乎颇不在乎,一拉苏凌道:“苏大哥,反正回去也是睡觉,不如跟他费几句唾沫,逗个闷子也好。”
苏凌原是不想的,并非怕了这袁戊谦,只是自己这边只有满冲和自己能说上话,让杜恒长篇大论还不如杀了他。
而袁戊谦身旁可是站着三个人,看他们江山榜的排名,皆是名列前十,虽然人品不怎么样,料想也是有些学问的。
他明白争来争去,除了白费口舌,一点结果也不会有。遂开口小声对满冲道:“满兄弟何必搭理这些无聊的人呢?我们一起趁着夜色在灞南城逛逛,岂不美事一桩。”
满冲却道:“若是旁人,我也就罢了,可是这袁戊谦蹬鼻子上脸的主,你无视他,他以为你怕了他,这几日咱们就别消停了,今日非让他吃瘪不行。”
苏凌摇摇头,他虽十六岁,但心智却早非十六岁,他虽是个碎嘴子,但这种逞口舌之利的事情,实在没有兴趣。但见满冲执意要跟袁戊谦较量一番,也就坐在了他的旁边。
袁戊谦没有说话,那蔡锡已然先跳出来,摇头晃脑道:“满冲,我来问你这天下有几州?又有多少豪杰?”
满冲淡淡一笑道:“你当我三岁小孩?世人皆知大晋天下十八州,若说豪杰么,怕是只有两个半吧?”
蔡锡哈哈大笑道:“只怕是你喝酒喝糊涂了吧,如今天下豪杰并起,你竟然说只有两个半?”
他们争论的声音传出,二楼不少食客中也有江山楼过来的人,皆侧目朝这边看来,倒也想看看这江山榜前几位的公子能有什么惊才绝艳的表现。只是当满冲说天下豪杰只有两个半时,大多数人一脸惊讶,有的已然切切思语起来。
满冲倒显得十分沉稳,忽的站起身来,朝着所有人一抱拳,侃侃而谈道:“曾经豪杰不算,皆成冢中枯骨,放眼当今江山天下,大司空、邺昌侯萧元彻是一个,大将军沈济舟嘛,暂且也算一个,其他的诸如沙凉马珣章、荆吴钱仲谋,对了,还有你家的靠山扬州刘靖升和你家靠山益安刘景玉,虽有些名声,然而比萧沈两家,却是不够看的,暂且加在一起算半个。”说着抬眼瞥了瞥蔡锡、刘闳和薛桁。
蔡锡和刘闳的脸色皆有些难看,到时薛桁神情还算自然,低着头似乎想着满冲的话。
满冲又笑道:“至于其他人,皆是碌碌之辈,不值得一提,所以我说天下只有两个半豪杰,哪里有错?”
他这话看起来收敛锋芒,实则字字如刀,带着暗自嘲讽那三人为沈济舟捧臭脚的丑态。
在座的多是饱学之士,怎会听不出来话中之意,皆不由得轻声笑了起来。
蔡锡脸红脖粗,再也憋不出一句话来,那刘闳忙站起道:“也对,如你所说,这天下豪杰只有两个半,那我问你,是大将军沈济舟的势力大还是大司空萧元彻的势力大啊?”
满冲淡淡道:“这还用问,自然是大司空萧元彻莫属了,天下第一的豪杰却是当得起的?”
袁戊谦哼了一声,看样子颇为不满。
刘闳也讥讽的笑了起来道:“你这牛皮吹的也太大了点了,你既然知道天下十八州,大将军沈济舟可是占了五州之地,你自封的天下第一豪杰萧元彻不过区区三洲之地,这地盘上,萧元彻已经输了一次,再说军力上,大将军自己有30万精兵,如今先灭燕州刘棣,又并易州拓跋蠡,整合军队,现在战将过万,军兵八十余万,可那萧元彻呢,区区三州之地,前阵子宛阳又新败,折损无数,现在20万兵都不一定凑得齐吧。地盘上输,军力也不够看的,你还大言不惭说什么萧元彻第一?你也不怕风大闪了你的舌头!”
满冲冷冷一笑道:“地盘大便有实力?沈济舟未灭刘棣和拓跋蠡之前也不过区区三州之地,渤海偏远靠海,冀州常年战乱,青州盗匪横行,这俺三州的情况天下人都知道吧,便是如今加上易州和燕州这两个苦寒不毛、人烟稀少的两个州,又能如何?大司空萧元彻的司州、充州、雍州乃大晋心脏,民户殷实,土地肥沃,掌握着整个大晋北方的粮仓,岂是他沈济舟可比的?再者,那沈济舟虽号称兵马八十万,然可用之兵几何?自己的人马刚经历了灭刘棣、并拓跋,早已是强弩之末,虽然收编了刘棣和拓跋蠡的部队,加起来有个四五十万人,只是这些兵将皆新降,岂能跟沈济舟同心同德?抑或者那沈济舟的性格,他可敢放手用之?因而,这样看来,大司空萧元彻还是稳坐天下第一。”
“好!”三楼楼板处忽的有人高声叫好,众人皆抬头看去,一看之下,几乎所有二楼的人,包括袁戊谦和满冲都不自觉的站起来了。眼里满是崇拜和艳羡之色。
苏凌仍旧不明所以的、百无聊赖的坐在那里,随着众人眼光看去,只见三楼楼板上站定一个少年,那少年的年岁比在场的人都小上一些,虽脸上还有些稚气未脱,一身白衣,无什么华丽的饰品装饰,但气度不凡,颇有股与他年龄和面相不相符的沉稳老练。
满冲当先走了过去,似乎对此人十分亲热,一拱手道:“原来是古小夫子来了,我方才怎么没看到你?还说带着我苏大哥拜会你呢?”
说着朝着苏凌一招手。
苏凌这才知道,原来这个少年便是江山榜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榜首:古不疑,年纪轻轻的竟然被叫做夫子,见满冲对他颇为亲近,苏凌也站了起来,走到古不疑近前,拱手见过。
古不疑淡淡的点了点头,态度不近不远,转头又对满冲道:“我说你来了灞城不先到青云阁找我,原是有了新的朋友,把我忘了啊!”
他这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是一脸惊疑,原以为满冲是哪个有钱家的公子,却如今见那古不疑古小夫子对他如此亲近,还怪他不先来找自己,众人皆是对满冲的身份多有怀疑起来。就是袁戊谦也心中一阵狐疑,盯着满冲看了好几眼,实在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只是,他也知道古不疑年纪轻轻,早已领袖才俊,故站起身来,也颇为恭敬的一礼道:“方才我跟几个朋友无状,惊扰了古小夫子,实在抱歉。”
古不疑淡淡道:“却是无妨,我方才听得入港,满冲说的精彩,故而忍不住叫好了,袁世兄,接下来倒要看你如何接招了?若没有精彩的答对,自我心里却是觉得满冲赢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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