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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该会草庙村去的,不该回去的啊”谢必安神情恸痛,喃喃地说着。
“为何?莫非是草庙村发生了什么变故不成?”林不浪疑惑道。
一旁的苏凌却未说话,一脸的若有所思。
“呵呵,村子还是那个村子,人也还是那些人只是人心,却再也不是当初的人心了”谢必安凄然一笑。
“我一路乞讨,不敢走大路,怕被人发现,再被官府捉回去,白日不敢走,只敢在夜晚赶路,费尽周折辛苦,终于回到了我朝思夜想的草庙村可是,我不敢白日进村,只敢在深夜,围着萧宅想办法进去,也许是天无绝人之路,我发现了萧府外围墙上有处狗洞,于是,在夜深之时,我悄悄地钻了进去,摸到了萧挽儿的房前”谢必安再次讲了起来。
“萧挽儿从睡梦中惊醒,我与她终于相见曾想过无数次的再见,必然会抱头痛哭,一诉离别之苦然而,一切都是我想多了想多了,呵呵”
谢必安忽的自嘲般的笑了笑,声音低沉道:“萧挽儿见了我,先是一惊,因为我的容貌已然尽毁,她并未第一时间认出我,她甚至以为我是偷盗的蟊贼,呵斥我速速离开,否则萧府上下必然会将我抓住,扭送官府我一边痛哭,一边告诉她,挽儿,我是肃衍啊!谢肃衍我是你的丈夫!”
“也许是通过我的举止和话音,她终于认出了我瞬间,她也红了眼眶,我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的眼中亦有泪水我想过去抱住她,可是未曾想到”
谢必安双眼忽地紧闭,浑身颤抖起来。
“她不认你了,是么?”苏凌忽地低声道。
谢必安半晌无言,良久,终于叹了口气道:“是啊,她非但不认我,更是一把将我推开,指着我,脸若冰霜地说,你走罢谢肃衍因为反叛大将军的事情败露,已然被惩治,现在正在掖幽庭中永世为奴!而我跟那姓谢的早已恩断义绝,再无半点瓜葛”
“我五内俱焚,我不顾一切地告诉她,我是被冤枉的我承受了无尽的屈辱和虐待,如今九死一生的回来,就是要带你和明三远走天涯,离开这里!”
谢必安神情凄然而沧桑,凄凉的说道:“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她忽地看着我,冷冷笑了起来,笑的是那般的绝情她说,走?去哪里?天下之大,哪里有你容身之地?你是掖幽庭的奴隶,所有人只要见到你,都能立刻地将你扭送官府我不管你是谁,谢肃衍也好,冒充他也罢你想带着我跟明三儿离开,一切过被人追捕,心惊胆战的日子么?”
“虽然伤人,谢必安啊,不可否认,她说的是实话,你那种身份,只能给她和你的儿子带来无尽的灾难,甚至是屈辱啊!”苏凌叹了口气,缓缓道。
“呵呵,可是当时的我,如何能够死心,如何能够转身一走了之那是我的妻儿!我谢必安心中最后的一抹光芒!我拼命地向她解释,我说我会拼尽所有的力量,保护他们娘儿俩,我甚至跪下求她,我说,挽儿,带着明三儿,跟我走罢!跟我走罢”谢必安声音低沉的说道。
“可是,她根本半点都不为所动她看着我求她,忽的冷笑起来,她说你不要痴心妄想了,我不会跟你走的,我若跟你走了,我们整个萧家都会因为我的缘故,而背上无尽的屈辱和非议,萧家满门将再也没有立锥之地你现在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奴隶,这世间最卑贱的人,你没有资格让我跟你走,你不配!”
谢必安浑身颤抖,他虽说过,他已然释怀,可是这些人这些事,一旦将尘封在心中的封条撕掉,刹那间还会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可是,我如何能够死心挽儿和明三儿,是我在这世间最后的眷恋,没有他们,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天真地以为,她只是刚见到我,对我的遭遇,还不能感同身受,我便退而求其次,我说,既然如此,让我见见明三儿罢,我好久都没见到他了,我想你,也想他念在我如此艰辛的回到这里,总是让我看一眼明三儿,再怎么说,那是我的儿子啊!”谢必安道。
“她不会让你见他的”苏凌早已看破这一切,缓缓的说道。
“的确”谢必安惨然一笑,“我没想到,她看着忽地笑了,笑声中充满了讥讽和不屑她让我住口,她说,你还是死了那条心罢!明三儿绝对不会见你!我,也不会让他见你!因为你没资格!你的身份,只能给他带来无尽的耻辱!明三还小,你难道忍心让他从小就背负这无尽的耻辱么?然后,她说了一句话,那句话摧毁了我最后的希望”
谢必安紧紧地咬着牙,脸上是无尽的痛苦,他似乎不愿再提起那句话,那句让他锥心刺骨,痛不欲生的话。
终于,他忽地摆了摆手,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神情变得破碎而空洞。
声音缓慢,仿佛过往种种,一切都与他无关。
“她告诉我,从我成为掖幽庭奴隶的那一刻起,她萧挽儿和她的儿子明三跟我再无半点关系了如今,明三有一个疼他爱他的好阿爹,这个人便是草庙村最大首户韩家的大公子,韩辰。而,明三如今姓韩,名唤韩明三,跟姓谢的,再无瓜葛”谢必安面无表情的说道。
“我哪里肯信,我一遍一遍地说着,这不是真的,挽儿,你骗我的,你一定是骗我的!”
“呵呵”谢必安忽地一笑,笑容一如他的表情一般空洞。
“她却又一字一顿的说,不仅是明三在于我谢肃衍没有任何关系,便是连她萧挽儿三日之后,也将再为新妇,三媒六聘,凤冠霞帔地嫁去韩宅,从此之后与那韩辰做天长地久的恩爱夫妻!”
“萧挽儿厌恶地看着我,她说,谢肃衍,你赶紧滚!滚得越远越好!如果你真的还念当年旧情,便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谢必安一字一顿,缓缓地说着,脸上已经没有了悲喜。
“我终于失魂落魄地离开了,但是我还是不死心,我不相信,曾经的一片痴情,曾经的坚守,真的再也不复存在了我躲在一个破庙之内藏身,在没有人注意的情况下,我偷偷的在草庙村打听,终于,我知道了一切。”谢必安道。
“这里边果真有隐情”苏凌并不意外的说道。
“原来,我上次所谓的荣归故里之后,萧挽儿的父亲萧慎,不知为何突然得了一场暴病,毫无征兆地撒手归西萧家从此家道中落,乱世艰难,挽儿带着明三儿,孤儿寡母,举步维艰而韩辰却是家境殷实,更成了草庙村的新一任里正。而这个韩辰,其实一直都对挽儿垂涎三尺,三番五次前来骚扰挽儿,挽儿却宁死不从直到”
谢必安叹了口气,“直到我获罪成了掖幽庭的卑贱奴隶的消息传来,挽儿她把自己锁在房中,痛哭了好久,再出来时,她去见了韩辰,告诉她自己愿意嫁给韩辰,但有一个条件,这韩辰必须对明三好,必须对明三儿视如己出!那韩辰见终于得逞了,便满口应承那些都是半个月前的事,离着挽儿嫁给韩辰还有三日的时候,我却突然地回来了!”
“若是你此时无声无息地离开,一切或者都还有挽回的余地谢必安啊,你还是不明智啊!”苏凌有些痛惜的说道。
“离开我的妻子,要嫁为他人之妇,我的儿子要喊别人为爹,更要为别人养老送终而我呢?我谢必安还能有什么?苏凌啊,换做是你,你能够做到明智,你能够做到一走了之么?”
谢必安忽的抬起头,灼灼的看着苏凌。
苏凌一怔,叹息摇头。
“或许,只要是个男人,都做不到罢!”苏凌的神情也有些落寞的说道。
“我知道了真相,便更不可能离开一个计划,在我心中慢慢地浮现我藏身在破庙之中,等着,忍着等到三日之后,实施计划的那一刻!”谢必安见苏凌如此说,这才又面无表情的继续说道。
“三日后,那韩辰带着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吹吹打打的来到萧家,迎娶萧挽儿,就在萧挽儿走出萧家,上轿的时刻,我不顾一切地冲了出来!”
“唉!错了!错了!”苏凌忽地摇头道,“谢必安啊,你不该如此做啊!你这样做,实在是大错特错了!”
“错了?那是我的女人,那是我的儿子!我眼睁睁地看着其他男人将这一切夺走,我不顾一切地冲出来守护,我,谢必安,有什么错!”
谢必安忽的朝苏凌身边一探,怒吼道。
“你”
苏凌缓缓的看了他一眼,这才沉沉叹息道:“唉!谢必安啊,你怎么到现在还执迷不悟!你若听了那萧挽儿的话,一切或许还有挽回的余地,最终,萧挽儿和谢明三可能会离你而去,可是,你也会被保全下来,你若是条汉子,大晋天下之大,必然有你容身之地,只要你再次有了机缘,你便可以再次回来,取回你所失去的一切!当然,最不济的你最终什么也不是但是却可以成全萧挽儿和谢明三,他们的余生定然会还如寻常百姓一般,衣食不愁,平淡的过完一生这才是萧挽儿心中最真实的想法她一次次的拿话激你,伤你,就是想要把你气走,你只要离开了,你安全,他们娘俩,也安全了!”
苏凌说着,看向谢必安。
谢必安蓦地浑身颤动,双手死死地抠着身旁的地上暗红色的泥土,不一时,竟抠出了血来。
苏凌摇摇头,一脸遗憾道:“可是,就是因为你的冲动,你不肯放手的执念,萧挽儿的一片苦心付诸东流啊!而你,谢必安,你必定会为你这愚蠢的错误,付出最为惨痛的代价,那代价,甚至是要赔上性命的!”
谢必安听着,字字句句,如刀如剑,轰击着他的心,刹那间他感觉整个人被撕裂,撕得粉身碎骨。
“噗——”一口血,竟是喷出了体外。
他蓦地如疯了一般,霍然站起,仰天大哭,绝望而凄厉地呼喊,回荡在深洞的上空。
“错了!我真的错了!谢必安啊你是个混蛋,你是个蠢货!你大错特错!你辜负了挽儿啊”
“噗——”
又是一口血,喷向半空,洋洋洒洒,星星点点地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