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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人行至中午,终于看到有一处还算完整的长亭,五人皆下了马,来到长亭内,打打尖,歇息一阵,再重新上路。
张芷月和温芳华一处坐了,谈话的内容还是离不开小道士善明,朱冉却不吭不响地将干粮水壶拿出来,放在四人近前,然后转身来到长亭外,持刀在手,一脸的警觉。
苏凌和林不浪另一边坐了。
苏凌却发现,一路行来,林不浪眉头微蹙,似乎有些心事,这一路都很少说话。
苏凌看着林不浪淡笑道:“不浪,你是不是有心事啊?咱们是无话不谈的兄弟,有心事就讲出来,不要憋在心里。”
林不浪这才点了点头,缓缓道:“公子,不浪一路上都在想,你说谢必安是不是善明的父亲呢?”
苏凌颔首笃定道:“谢必安的确当是善明的父亲只是,他不愿意认子罢了毕竟他对善明做了那么多不好的事情,加上他手上站满了鲜血,他不与善明相认,也是不想善明心中有负担,谁希望自己的父亲是个嗜血的大魔头啊还对自己多有伤害”
林不浪点了点头,沉吟起来,也不知道他想些什么。
苏凌又道:“不过,谢必安所作所为,虽然罪无可恕,然而那些事其实也不是出于他本意屠了那草庙村,也是他的悲哀草庙村人难道就都做得对么?只是他们有错,罪不至死罢了至于善明他更是无奈他所作所为,也是无法选择的啊若不如此,谢必安必死,善明也会死,他只有将那毒药给善明服了,再怎么说,也能保全他的性命不是么”
苏凌长叹一声道:“为人父者却要亲手喂自己的骨肉服毒他的内心该有多么的悲哀无助啊他最后纵身投入岩浆,也是一种解脱罢!”
林不浪点点头,忽的恨声道:“这一切都要怪那邪教阴阳教,挑唆杀人屠村,那阴阳教主更是冷血无情,违背父子人伦的事情,他竟然要逼谢必安去做!我若不杀了他,灭了阴阳教,难消心头之恨!”
苏凌拍了拍林不浪的肩膀道:“乱世人心凉薄,这些人不同情贫苦百姓,反倒愚弄他们的确是十恶不赦!不浪你放心吧,这无妄观之事,只是咱们揭开的冰山一角我想,在天门关,咱们还会碰到阴阳教地,到时候咱们定不会放过那个教主!”
林不浪点了点头,不知为何,却仍旧眉头不舒,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苏凌一笑道:“不浪,你可是心直口快的秉性,今日是怎么了,有话尽管说!”
林不浪这才正色道:“公子啊不浪听了那谢必安的所遭所遇,当年他可是渤海飞卫的七大飞将之首,不管是他,还是渤海飞卫大都督鞠逸,都跟着沈济舟出生入死,血洒疆场,战功无数可是就因为那沈济舟猜忌到最后落了个如此悲惨的下场由人推己,公子你现在为萧元彻所重,更是他的心腹,在他麾下出谋划策,更是在战场上不畏生死可以说,如今渤海形势,萧元彻能占上锋,皆赖公子呕心沥血地助他不浪在想,若是有朝一日,公子立的功劳太多,声名天下所重,那萧元彻会不会”
林不浪说到这里,正色拱手道:“或许是不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是谢必安的下场,就在眼前公子不得不考虑得周全一些啊”
苏凌半晌无语,缓缓的走到长亭亭口,望着中天大日,眼神深邃,叹息良久,方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我岂能不知呢?只是到如今为止,我还是相信萧元彻的萧元彻是萧元彻,沈济舟是沈济舟二者绝对不能混为一谈”
“有什么区别么?”林不浪走过去,与他并肩站立。
“无论是萧还是沈,皆是野心勃勃,各据一方,手中千军万马,这两个人都身居高位,皆是多疑之人,那萧元彻的多疑更甚于沈济舟怎么就不能相提并论了?”林不浪不解道。
苏凌摆摆手道:“不一样的沈济舟多疑不假,但他最看重的是他的名望,还有那些虚伪的光环,以四世三公自居,却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外宽而内嫉,尤其容不下名望高过他的人,这也是鞠逸和谢必安为何沦落至死的原因更加上,这沈济舟不知人,不善用,所以驭下之术不忍直视反观萧元彻,虽然为人多疑,但却知人善用,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加之他本就不好名,所以才有这大晋天下,皆是铺天盖地的骂名再加上白衣大哥秉性纯良,文若令君忠贞之士,两人从旁多有规劝,所以,萧元彻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失之偏颇,只要两人皆在,就不会坐视萧元彻滑入不可控的境地”
林不浪点了点头,却还是道:“然而,无论是世人,还是你师父元化神医,皆说那萧元彻乃是世之奸雄,不能辅佐公子啊,这渤海沈济舟败亡是注定的,虽然他在垂死挣扎,但却是阻挡不了大局的公子入了龙台之后,为萧元彻做了太多事,甚至你这个人,都烙上了太多的萧氏印记不浪不明白公子为何还要在他身边呢?公子要在他身边多久呢?我是担心,公子真的有一天想要抽身离开,却发现已经越陷越深了”
苏凌不语,半晌之后,神情之中满是无奈道:“我以前一直看不透,更是不理解徐文若,徐令君不浪,你也知道,若说这世间最后一个忠于晋室的人,便要属徐令君了。可是,是他向萧元彻提出了奉天子以令诸侯的计策,这也成了萧元彻以后所有谋局的方略,萧元彻才能一步步在这乱世站稳脚跟,不断壮大自己的实力徐文若眼见萧元彻日渐势大,却是再也无法约束,只得凭一己之力勉力周旋在晋室和萧氏之间”
苏凌一顿,感慨道:“直到现在,我才渐渐的理解徐文若,也渐渐地成为徐文若”
说着,苏凌正色地看着林不浪道:“不浪啊,你细想一下,如今天下大乱,烽烟四起,沈济舟昏聩,败亡在即,芷月与他又有血仇,我定不能助他,扬州刘靖升,年事已高,雄心不在,如今扬州大权已被他夫人母族蔡氏窃取,大权旁落,他却不能制,只得做个安乐公;沙凉马珣章已携子入龙台为质,沙凉诸事皆出他的二子马思继,但马思继勇武有余,智计却逊色不少,定然不能成事;益安刘景玉,本就是昏聩之主,守土还显得力不从心,何况天下?至于荆南钱仲谋,偏安一隅的荆湘鼠辈,有何本事?还有锡州刘玄汉,只一州之地,况锡州四战之地,朝不保夕”
说着,他望着林不浪一字一顿道:“所以,天下之大,不浪你说,我不在萧元彻这里,还能作何抉择呢?”
林不浪闻言,也是一阵唏嘘,摇头不止。
苏凌神情深邃,似自说自话道:“乱世之中,找一个安身之地,本就困难所以,我权衡思量,如今也只能在萧元彻身边”
他忽地声音坚定,神情庄重道:“不过不浪,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诉你,一旦这萧元彻若是做出了什么有违天道,有违天下百姓之事,苏凌必然会与他割席断义,绝不与他同流合污!”
林不浪这才郑重地点点头,心事一扫而空道:“这才是我的公子,不浪没有看错人!”
苏凌哈哈大笑道:“你也放心,苏凌岂是颠倒黑白之人?就算我哪日与萧元彻翻脸,势若水火,也要在保障你们能全身而退之后再如此做苏凌别的本事没有,但是我的兄弟和家人,我必泼了命的守护!”
林不浪闻言正色昂然道:“公子放心,真有那天,不浪定然以七尺血躯护佑公子周全!”
苏凌闻言,啐了一口道:“好端端的干嘛咒自己,不浪,咱们都好好的活着便是真有那么一天,我也会先把你赶走的!”
林不浪哈哈大笑道:“不浪这辈子认定了公子,公子休想赶我,不浪是赶不走的!”
两个少年,站在长亭之下,阳光如沐,风拂衣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