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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火红色的金乌在天边露出了半张脸。
这雨又断断续续的下了一夜。
早晨打开房门都能闻到一股泥土的清香，这种气味非常奇妙，闻了之后让人心里莫名踏实，也许是神州之人热爱土地耕种的缘故吧…
老人家也早早来到了院子里，正在逗弄着小猴子，手里还拿着几个酸涩的果子。
看到李明龙出来，老叟笑着挑出最小的一颗果子塞给猴子，又把最大的扔给了李明龙。
“你家小子，睡醒啦？”
老人家苍老的声音还是那么平和，其实李明龙也不知道为什么，这老人家就是喜欢叫他李家小子，可能是因为他也姓李吧…
李明龙点了点头，“睡醒了，咱先去王家摊子吃点东西吧，要不早晨下水没力气。”
老人家却拍了拍自己的口袋，发出了一声哗啦啦的声音，“得了吧，可别去那王家摊子，那小寡妇会勾魂，还是吃点炒豆子算了……”
老人家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了一些黑漆漆的豆子，一看就是用重火炒过，豆子上面都有了裂痕，难得的是豆子当中有些咸味。
这个年月，盐可是稀罕物，不是想吃就能吃的，官盐贵的要命，买私盐又有杀头的风险。
李明龙随手接过炒豆子，放在手里搓了搓，直接就往嘴里塞，老人家只在一旁笑呵呵的看着，不时往自己的嘴里扔一颗。
这黑豆粗糙至极，口感也是非常糟糕，换一句话来说，那就是有钱人家的牲口都不能吃这玩意，因为吃了会没劲儿，而且干活的时候还放屁。
但因为是黑豆便宜，炒一炒就能吃，反而成了平民百姓的穷吃食，还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金豆子……
“哟，你们爷俩来了？”
一个渔民热情的打着招呼，随手指了指正在涨水的河面。
“来的正是时候，这水头马上就过来了，在下游挂上网，肯定能收好多鲜鱼。”
质朴的话语，让李明龙会心一笑，心中也是多有感慨，这个年月的人实诚啊，如果放在他那个年月，很多人都恨不得好处都自己捞了，又哪里会提醒别人？
一群人齐心协力挂上了渔网，看着渔网在湍急的水流之中飘荡，眼神之中都闪过了一丝希望之色。
他们穷啊，就想着雨季涨水之后挂网，多捞点鱼，如果能卖出去更好，卖不出去就晒成鱼，备一备荒，这可是他们每年干的头等大事。
李明龙也是干劲十足，衣服都没脱就跳在了河水之中，修炼了锻体诀的他强壮无比，比这些饥一顿饱一顿的人强壮太多，人人都羡慕他有一把好力气，特别是那王家铺子的小寡妇，天天看到他眼睛都发光。
这个世道，女人想自己独立门户，简直是太难了，旁人欺不欺负先放到一边，就家中的活计也不是一个女人，自己能干得了的，就拿着耕地来说吧，谁家有耕牛？不都是靠自己的力气吗？有耕牛的那叫富户，看到他们这些破落户都要鼻孔朝天的。
寒冷的河水让李明龙打了个寒颤，手中的速度更快了几分，固定好渔网之后，这才慢慢悠悠的走上岸来。
“哎哟，这不是李家兄弟吗？这天气能下河吗？可别招了寒气……”
远处传来了爽朗的女声，众人眼中也都纷纷闪过了一丝异样。
只见一个身材纤细的女子，背着一块渔网，快步走了过来，来到李明龙身边，把渔网随便的扔在一旁，打怀里掏出了一块灰白色的布料，就要帮李明龙擦汗。
李明龙不着痕迹的往后躲了一步，“王姐来了，我们这网都下好了，那边还空了一块，要不我帮你挂上？”
王寡妇的眼神之中闪过了一丝笑意，打怀里的包裹中掏出了一个小布包，里边有一把煮麦子，“把这个吃了再去，这可是粮食，放了盐巴的……”
这个年月虽然已经有了馒头，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麦子磨成面要消耗很多，而且还不一定家家有磨盘，还不如就这么吃了。
李明龙并没有去接，而是笑呵呵的拿起了地上的渔网，重新跳回河里，把王寡妇的渔网固定好，其实他心里明白，这女人挺不容易的，家中男人兵灾死了，据说连尸体都没找到。
她一个人接手了摊子，不说是天天被人欺负吧，也差不多，听说这河边有鱼，拿着渔网来想蹭点鱼回去，因为知道这河岸上李明龙力气最大，所以就先拿出自家的麦子来讨好。
这女人不能说是聪明吧，只能说是生活所迫吧…
雨越下越大，岸边上的人越来越兴奋，河水也愈发的湍急，甚至看到一条条肥美的河鱼蹦出水面，这可都是他们活命的东西，所有人的眼神之中填满了期望。
渔网越来越沉，在河水之中反复扑通，好在李明龙绑的够结实，湍急的河水，并没有冲毁渔网。
网中的肥鱼越来越多，灰黑色的肥鱼在渔网之中疯狂的扭动，看着一众人口水直流。
岸边的大树下，所有人凑到了一起，七嘴八舌的聊了起来。
“我带瓦罐了，一会儿咱们在这里凑一凑，直接河水煮河鱼……”
一个中年汉子笑眯眯的拍了拍自己腰间的瓦罐。
“我这有一块盐，煮鱼的时候放里，那味道一定鲜活……”
一个跛脚的青年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布包。
这是规矩，每次打鱼之后，这些人都要凑上一点东西在河边吃上一顿，算是一团和气吧。
但唯独王寡妇，每次都是拿了鱼就走，所以除了李明龙没人愿意理她。
可这次王寡妇偏偏和之前不一样，笑呵呵的从布包里拿出了一块巴掌大的肥肉，“奴家也掺和掺和，用这肥肉熬点油，鱼汤没油水不好喝……还有点干菜……”
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冷气，这么大一块羊肥，估计得好几个铜钱。
众人语气之间客气了不少，一旁的李明龙也是笑而不语，他闻到了一丝异样的味道，就在那羊肥之中！
河水越来越急，河岸上的水气也越来越重，天上的大雨和湍急的河水仿佛连在了一起，所有人从内到外都是湿漉漉的。
“渔网快不行了！”
“拽上来！”
在声声的吆喝之中，连在一起的渔网被众人一齐用力拽了上来，渔网之中的肥鱼噼里啪啦的乱蹦，河边的泥水溅到了众人的脸上。
众人脸上也是喜悦的笑容，这可是肉啊！
雨渐渐的停歇了，众人收获颇丰。
大树下，几块稍微平整一些的卵石上坐着一些衣衫褴褛的人。
明黄色的火焰铁石的陶罐，陶罐之中一块羊肥正发着滋拉滋拉的声音，这是油脂的味道，众人垂涎欲滴。
刷洗干净的鱼块被放进了陶罐之中，再加上一些干菜，顿时散发出了一股过年都没有闻过的香味。
不一会儿的功夫，鱼汤就变成了让人口水直流的白色，众人已经快忍不住腹中的馋虫了，有碗的就拿着自己的黑陶大碗，没有碗的就干脆弄一个结实一些的树叶，放在手里一卷，好在也能使用。
而就在这个时候，李明龙忽然一把拉住了李叔的手，“叔，我肚子有些疼，您带我去山里找一些草药吧……”
众人纷纷摸不着头脑，但李明龙可是主力，于是纷纷善意的劝解。
“喝点鱼汤就没事了，这鱼汤多好啊……”
“对对对，喝点热乎的就好了……”
可是无论怎么劝，李明龙都执意要走，李叔也没有办法，谁让这孩子是他捡回来的？只能拿着两人分得的鱼，依依不舍的离去。
路上李明龙健步如飞，李叔满头雾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说道，“你这孩子，好好的鱼汤怎么不喝，里边还有羊油，多好的油水，多可惜……”
李明龙微微一笑，压低了声音说道，“那王寡妇有几个钱，能买那么好的羊肥？估计是人家扔掉不要的，咱们本来就缺衣少粮，如果再害了病，那可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