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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身后的人握住了她瘦削的肩头,在她耳畔安抚,“小七,不怕。”
是了,不怕。
他哪有那些赤面獠牙面目可憎的杀手可怕。
杀手皆是来要她的命,但许瞻从未要过她的命。
因而不怕。
即便如此宽慰自己,可当那人温热的指腹抹着药膏从她的颈窝一直滑到腰身的时候,她仍是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那真是一道很长的伤口。
若她能真切看见,便知那必然也是一道十分可怖的伤口罢?
外翻的血肉也许曾经见了白骨,又被一针针地缝合了起来。
那鱼骨线缝合在躯体上的模样,必是骇人又恶心的。
这一道斜着穿过她脊背的伤口,令她想起那一身的木兰来。
那玄黑的枝桠自臀中勾勒出来,曾绕过了她大半张脊背。
那朱红的花萼,墨绿的木叶,一朵朵地在她的胸前、腹下、腰身绽开。
想及此处,又是愀然不得纾解。
但那人不会知道她在想什么,他的指腹抹着药膏,小心地在伤处游移,就似他当时曾一笔笔地勾勒,晕染,着色。
他问,“可知道杀你的人是谁?”
小七低声,“奴不知。”
的确不知,除了裴孝廉,其余的都不认得。
那人说,“不会再有人追来了。”
“公子怎会知道?”
他没有答她。
大抵是要杀她的人都死了,但若幕后的人没有死,约莫也受到了他的警告,不敢再起杀心。
大抵是这样罢?
她微微笑着,也不再说话。
他说的话,她如今都信。
他说不会再有人追来,那便是不会再有。
她信。
心里几不可闻地暗叹一声,若早点信了公子,该有多好呐!
可偏偏没有早点信公子。
一时脑中空空荡荡的,怅怅然失了神,不知道何时那人已经停了下来。
那人拉起了她的衣袍,将她的衣袍拢在一起。
就好似他方才并没有触碰过她一般。
那人轻轻掰过她的身子,她这才回过神来。
缓缓地抬起头来,撞进了一双漆黑的眸子里,那双眸子里有水光兀然一闪。
他正定定地望着她,“小七,你哭了。”
小七浅笑摇头,“奴没有哭。”
他亦是有些失神,“你在我面前,连哭都不肯么?”
她的眼泪沁着,人却笑道,“公子看错了,奴没有哭。”
那人握住了她的手,“你不是什么‘奴’,不要再称‘奴’。”
她的手微微瑟缩了一下,到底没有挣脱。
她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奴,可进了兰台便是奴。
即便如今不在兰台,可在他面前便是奴。
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当时当地又处于什么样的位置,她永远都有自知之明。
她不会像阿娅那样哭着乞怜,也没有阿拉珠那样能说会道。
她笨嘴拙舌,察言观色,连哭都挑人。
她真希望眼前的人是谢玉,若是谢玉,那她就可以好好地哭一场。
她能痛哭流涕,也能张嘴干嚎。
她不怕谢玉挖苦,不怕他说“哭得像个傻子”。
若他能活着,她愿意哭得像个傻子。
她会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会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告诉他,“谢玉,我的小孩儿没有了。”
就像说,“谢玉,我不想再吃鸡了”,就像说这样的话一样,在一个不曾谋面的人面前,竟没有什么会使她拘谨、难堪和窘迫。
没有。
可那个人竟然死了。
面前的人又说,“你是魏人,是小七。”
她眼底又开始蓄起泪来。
那人握住她的手,“小七,我梦见过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