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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安戈涅几乎是绝望地追问艾兰因，他是否永远不会让她因为政治需要嫁给陌生人。</p>
而后是那个冷冰冰的、没有回应的吻。</p>
安戈涅眼睫颤了颤，默然侧首，然后才懊恼地发觉她之前已经把投影关了，一时间没别的地方可以转移视线。</p>
“和他暂时在公众面前捆绑在一起对我也有好处。”她缓缓开口，没有去看艾兰因的表情。</p>
旅途最初，安戈涅惊异于来迎接她巡礼的人群中，居然有那么多诚挚的、找不到作伪痕迹的激动笑脸。</p>
她都看得出来，即便在相对繁华的星球，也有许多人在王政下过得绝对不好。他们的皮肤缺乏光泽，从窗口伸出来用力挥舞的手瘦消变形，但他们依然给她与西格几乎同等的狂热欢迎。</p>
她此前与激进倒王派的对峙吸引了那么多人？</p>
应该不完全是。</p>
安戈涅将这个疑问抛给提温。他给她发了个自由联盟境内居民对她正面讨论的页面，并且附注：</p>
——这个平台的主要用户群，是靠联盟最低工资糊口的人。您也稍稍领略过他们过的是怎样的生活。</p>
安戈涅想了想就明白了。</p>
对很多人而言，也许王国未来究竟依然是王国，还是会成为共和国或是联邦，这个严肃的问题根本不重要。无尽头循环播放般的日子过得太疲累了，一场盛大婚礼弥合新旧争端并不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p>
民众欢迎也需要童话故事。</p>
她和西格可以成为童话的主角。</p>
而目前来说，那么做于她有利无害。</p>
只是如果探究她对西格、对他毫不掩饰的好感和执着是什么态度……</p>
“我——”</p>
门铃声响，安戈涅看了一眼艾兰因的表情，觉得双方都莫名松了口气。</p>
“你希望我拒绝还是接受，我要明确的答案。想明白了告诉我。”不等艾兰因回答，她利落地切断了通讯，银发侯爵的身影立刻从房中消失。</p>
她这才查看对准门外走廊的镜头，心头一跳：西格。</p>
不知道是有意对外表现，还是艾兰因的临时标记起了作用，这是启程以来西格首次主动一个人来找她。</p>
多披了一件外袍，安戈涅打开舱门：“有事找我吗？”</p>
往外面看了眼，她不太确定地说：“是需要进门说的事？”</p>
西格点了点头，进门后没往舱室深处走，直入正题：“明天下午，等行程上的正式安排结束了，我想回e区看看。你是否愿意和我一起？”</p>
安戈涅控制着表情，沉默片刻：“我现在的名字不能和利丽被联系起来……”</p>
“隐藏身份不难，而且我们不一定要离开飞行器，那样不会有人察觉，”西格连忙说道，稍停顿后语速才重新和缓，“我只是想，也许看到熟悉的景色，你或许会想起什么……”</p>
他这狼狈得藏不住意图的样子很罕见，却也让人想起，撇开那些光环和传闻，他其实还很年轻。</p>
“能让我考虑一下吗？”</p>
西格眼睛里期待的光彩好像黯淡了一点，不知道为什么让她想到了失落时耳朵耷拉下去的大型动物。</p>
平日里强硬的人示弱总是分外有冲击力，安戈涅差点改口答应。</p>
寂静变得难以忍耐。</p>
“好，我等你的回答。”西格最后开口。</p>
说完他没有多停留，快步走到门口才停了停，回头笑了一下：“晚安。”</p>
等舱门自动阖上，安戈涅才想起来轻声回答：“晚安。”</p>
心里有事，安戈涅匆匆洗漱一番就躺倒在床上。</p>
睡意暂时没有踪迹，她干脆重新打开光脑。回形针蹦到视窗中央，委屈的泪花一抖一抖。</p>
总觉得这家伙的表情动作越来越丰富了……提温真的没有偷偷地加深入侵程度吗？</p>
她打开和提温的对话口，他没有发新消息过来，看来阿夹的动作可能只是程序设定好的，运行途中被强行关闭后就会有这样的表现。</p>
〖我和西格订婚在你看来是利还是弊更多？〗</p>
盯着输入区域看了几秒，安戈涅最后选择了清空。</p>
“明天最后一站戴拉星，有没有需要我注意的？”最后她换了这个模糊不清的问法。</p>
“目前没有。”又是秒回。</p>
安戈涅终于忍不住问了：“你从来不睡觉的吗？”</p>
“不敢睡。”</p>
安戈涅尚未反应，又一个短句跳出来：</p>
“怕您有事召唤我（笑）”</p>
那之后提温又顺势单方面给她推荐了些助眠用室内投影和音效。安戈涅没搭理他，找了某个偏远星球的奇异生物纪录片看了一会儿，眼皮渐趋沉重。</p>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睡着了。</p>
※</p>
安戈涅睁开眼。</p>
舱室顶灯柔和地自倾泻而下，她愣了一下，想不起睡着之前是否忘记关灯。</p>
光脑投影好像也忘了关，打开的视窗泛着冷色光悬浮在她面前——安戈涅低头一看，双眼微微瞪大：</p>
她是靠在床头睡着的？</p>
安戈涅揉了揉头发，习惯性地往视窗看了一眼，确认阿夹有没有新消息。</p>
这一看，她僵住了。</p>
“明天最后一站戴拉星，有没有需要我注意的？”</p>
“目前没有。”</p>
她和提温的消息记录停在这个位置，无法继续滑动。</p>
心跳像是要漏拍，安戈涅听到自己的不稳的呼吸，视野有一瞬因为本能的恐惧变得模糊。即便如此，她也立刻意识到，在目之所及的边缘还有什么东西。</p>
那才是在映入虹膜的一瞬间让她爆发生理反应的存在。</p>
安戈涅的目光一点点地下移，首先看到键入区域微微发光的边界线，再向下，是熟悉的、却尚未发送出去的短句：</p>
〖你从来不睡觉的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