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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之后,丹鼎院,三阳岛。
一处静室之内,张显睁开双眼,深吐一口浊气,眼中精光隐去,自语道:“这‘指玄篇’真是非同寻常,立意新奇而高远,竟比《参同契五类秘要》还隐隐高上一筹,也不知那自号蓬莱仙人的高真是何来路?”
他自回得山门,与云氏兄弟至刑赏阁交了尸丹,均分了灵石后,便回府闭关详览起‘指玄篇’来,前后耗费七日,方才大略观览一遍,尽管如此,也为他解开了以往修持之时遇见的诸多疑惑,颇有些明心见性之感。
在张显看来,‘指玄篇’非是具体修持法门,而是一篇大道总纲,此经详细讲述了自开窍至元婴境的各种关障及解决之法。
要知道,每名修士的道途都是独一无二的,哪怕修持的是同一门玄功,在同一境界也会碰到不同的问题。而这册‘指玄篇’却是包含了众多可能,仅是突破灵真境后期一道,便载述了九种破境之法。
张显如今已是灵真境中期修士,已可着手为跨入后期做些准备了。按门中道经所载,修士在灵真境后期以前,只需按照一门玄功按部就班修持便可,只要外物不缺,哪怕无有名师教诲,苦磨岁月,中上之资亦可修炼至灵真境中期。
但若要突破灵真境后期,单凭一册道书却是远远不够的,此境需乾坤自合,阴阳同炼,于丹田气海之中凝结一枚真种,以做结丹之基。
气道修士自开窍之时,便吞吐天地清灵之气,生怕沉浊之物染了自身,非灵泉不饮,非灵药不食,吐纳修持更是有严格要求,务必择一灵气充足的福地打坐,所谓羽化飞升正是去芜褪凡之路。
如此数载,气道修士到了灵真境中期已是身轻如羽,肉身里外几乎纯洁无垢,此刻要合炼阴阳,便要吞吐沉浊之气,调和水火,共济龙虎,方可一窥金丹之境。
破开此境极为艰险,《参同契五类秘要》中并未记叙具体修持之法,一般都是师徒之间口传心授,当面指点。
想来董真人闭关之前赐下那枚白玉牌,言说如遇到修炼上的关卡便可寻那陆天青陆真人,便是为此准备。
只是如今张显得了‘指玄篇’,他便无需动用这枚白玉牌了,一位元婴真人欠下的人情,大可用在其他更为要紧之事上。
他盘算片刻,便起身离开静室,破境之事,尚不如何急切,还需多作几番准备,况且他也需巩固下修为,打好基础方能走的更远。
片刻后,张显来到岛上一处内湖前,起手一挥,装着赢鱼的玉缸便自袖中飞出。赢鱼本是神色萎靡,此刻见了这漫漫湖水,却也忍不住上下翻摆起来。
张显轻轻一笑,道:“你既已生出六足,想来灵智不低,能听懂我辈言语。我不愿伤你性命,允你在此安生修持,但你每隔三年却须与我一盅灵血,你看可好?”
赢鱼闻得此言,立马停止了闹腾,一双大眼不停闪烁,显然是在琢磨些什么。它一身灵血乃是精华所在,每一滴都蕴含着精气神,三年一盅算不得多,但也决然不少了。
张显又道:“你看这汪大湖,里间宽敞无比,托庇于此,又不用担心有人捉了你去,你大可自在修炼,求那一丝化形得道之机,岂不美哉?”
说完这些,他便立在湖边,静静看着赢鱼。此刻,此鱼生死操于他手,不由得它有二意,若是它执意不屈,他也有另外手段掇拾它,只是若是它答应下来,倒是两全其美了。
过有片刻,赢鱼轻轻触碰缸壁,眼中露出同意之色来。
张显轻轻一笑,便施法打碎玉缸,揭去锁阳金符,道:“去也。”赢鱼眼中喜色一闪,鱼尾只是一抖,水花溅起,便不见了踪影。
张显站了片刻,伸手入袖,拿出一只洁白光亮的瓷瓶,拔开塞头,摊手倒出一枚丹药,屈指弹入水中,道:“这枚补气丹丸,对你颇有裨益,三载后,我会再来取血。”
赢鱼看着在水中载沉载浮的丹药,犹豫了片刻,终于将这丹药吞服了下去,然后往水下一钻,炼化药力去了。
张显站立了片刻,正欲转身回府,却听到岛外一声啸音,似乎有人来访。
他脚下生出一团云雾,慢慢浮上天空,见对面空中浮着一根青竹,上面立着一个身着道袍的中年修士,修为与他相差仿佛,便拿出牌符打开禁制,道:“道友来此何事?”
那人拱了拱手,笑呵呵道:“在下名唤高环,乃高治源高师兄之族弟,今日奉了族兄谕令,命我将这只袖囊交予张道兄。”
说完,他翻手取出一只以金线织就的袖囊送上,接着又道:“我家三兄实在脱不开身,不能亲身登门,还望不要见怪。”
张显微微一愣,没曾想这么快高治源便有了动静,他也不做推辞,大方接过,口中道:“既是高师兄之美意,我也不做推却。只是劳烦道兄奔走一趟,实属过意不去。”
高环哈哈一笑,连连摆手道:“哪里哪里。我还要回去复命,便不做久留了,容我告辞。”
张显自无不可,道了生好,只见高环脚下青竹一晃,便载着他急飞而去。他看了看手中袖囊,神念探去一转,便知晓里间放置了何物,三百灵石,五十枚各有用途的符篆,数枚丹药,倒是极用心了。
他将其收入囊中,正欲转身离去,天边却有一道紫红烟气滚滚而来,瞬息间落在岛外,从中走出一个容色娟丽,手持拂尘的女道姑来,她美目一转,看向张显,对他一稽首,道:“可是张显张师兄?”
张显脚步一顿,拱手道:“正是在下,敢问这位师姐何来?”
这女道姑拂尘一摆,正容言道:“贫道乃金华殿陆真人门下弟子,奉师尊法谕,着张师兄前去一见。”
张显眼中微光一闪,问道:“可是陆天青陆真人?”
道姑微微颔首,道:“正是,若师兄无有他事,这便与我去罢。”张显心念电转,却并未多言,摆袖乘风,随这道姑往天际飞去。
金华殿乃山门三大殿之一,陆真人虽在偏殿修持,但也非是一般人所能去的。两人一路飞遁,数次有指事上前问询,皆被道姑打发了。
片刻后两人便来到高处一大团雾气灵团之前,这团灵雾周流千里,好似可容纳万物,细细看去却又分辨不出任何物事来。
道姑止住脚步,拂尘一挥,一枚牌符飞去,灵团之内霎时翻滚,露出一个门户来,波光隐隐,玄妙异常。
张显眼中精光微闪,他知晓这定是一处小界门户,他虽早有听闻,但如今却是第一遭亲眼见到。
道姑迈步上前,张显亦相随而入,刚一踏去,眼前景色顿时为之一变,处处灵雾飘渺,如在云端。
高空竟有一轮明月高挂,一座金殿矗立天穹,月华如水,映照得殿宇朦胧不清,似在梦中,左右两侧则是偏殿所在,立在两座山巅之上。
道姑伸手一引,道:“张师兄,这边请。”张显隐去眼中异色,驾起祥云,直奔偏殿而去。到了阶前,道姑正欲入殿回禀,却见殿中有童儿手持谕令而来,道:“祖师有令,请张师兄入内。”
张显点了点头,把袍服稍作整理,便往里行去。
入得殿中后,他抬首看去,只见一名中年道人手持玉麈端坐高台,这人头戴芙蓉金冠,身着鹤氅,神姿清迈,风采照人,正是陆天青陆真人。
他向前几步,稽首道:“晚辈张显,见过真人。”
陆真人玉麈一摆,道:“张师侄,今日我唤你来,是为还一友人之情。我听人言,你已是灵真中期修为,过不了多久便可跨入后期,其中门道,你可晓得?”
张显知晓这是再言那阴阳合炼之事,便道:“晚辈省得。”
陆真人笑了一笑,道:“如此甚好。”他自袖中取出一张金册,轻轻一托,便飘到了张显近前,又道:“这里是我当年突破此关时的一些窍诀,后来又校检了一番,你可拿去观摩,有不懂之处,可来此处寻我。”
张显心有所悟,但却并未接下,而是拱手问道:“敢问真人所谓的友人是?”
陆真人微微一笑,道:“我也不瞒你,此人正是你家师尊。董道友与我相交已久,前次论道之时,曾以此事嘱托于我。这般说,你看明白?”
张显想了一想,道:“原是如此,只是晚辈刚至灵真中期未久,尚需好生巩固一番,这破境之法,尚且用之不得。”
陆真人微微一讶,道:“你可想好了?”
张显正色道:“晚辈已是考虑清楚了。”
陆真人也不多劝,只道:“也可,你若有其他难为之事,亦可道来。”
张显摇了摇头,道:“晚辈方才回得山门,正欲闭关一番,并无他事劳烦真人。”
陆真人闻得此话,道:“也罢,既如此,你自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