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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片地方,连着后山在内,都是我们家的祖地,这个小楼从我还是幼童时,就已经存在了不知多少年了。”陶父边走边介绍,虽然他的外貌让人很难想象他尚且还是幼童的时候离现在能有多遥远,但听语气,应该起码离现在也有一两百年以上了,而这个小楼从他幼时就已经成为了他们习以为常的存在,看来这个家族供奉着这些先辈留下的笔记,已经成了代代相传的习惯。
直到看到那些笔记的那一刻,时缨才明白为什么陶父陶母的表情如此之尴尬,笔记有很多,时间跨度长达数千年,并不是出自同一只饕餮之手,应当是连续几代都有这种做笔记的记录,只是无论是哪一代饕餮祖宗,都秉持着同一种创作理念。
就像神农尝遍百草一样,饕餮的祖祖辈辈,都在为尝遍世间每一种美味而努力,所以他们的笔记基本围绕着今天吃了什么而展开,比如这本:“熙宁六年十月十二日午,途经霍山,路遇一腓腓,食之,味涩而腥,不宜生食。”
“熙宁六年十月十二日晚,捕一腓腓,以火炙之,上撒盐、胡椒粉,涩味减轻,仍腥,用半只,余下半只弃之。“
“熙宁六年十月十三日晨,山中腓腓见少,不知是否有意躲避,仍捕一腓腓,以黄酒腌之,铁锅火炒,腥气尽去,味道平平。”
“熙宁六年十月十三日午,连食两日,腓腓果然不宜食用,而今望之生呕,不愿再食,记之以戒后人,腓腓勿食!”
时缨:……
这是在霍山待了两天,把能见到的腓腓都打了,把能想到的做法都做了,发现还是不好吃,恼羞成怒了?
又看下面一行朱红小字批注:“黄酒、酱油、蚝油、少量白糖、奥尔良粉,腌制后以淀粉、食用油封层,炸制定型后复炸排油,蘸取万能料汁食用,较之上述做法而言稍好,然而腓腓确实不宜食用,这种做法就是鞋底子都该炸出香味了,腓腓也就是勉强能吃而已,以后不养了,白费粮食!”
显然,这是后人的批注,看到奥尔良粉这几个字就应该知道,估计就是陶父陶母或者陶望飞中的一个人进行的批注。
甚至还不放心地把腓腓的以前几种做法又尝试一遍,确保不是先辈的手艺不行,而是腓腓确实不适宜食用之后才决定以后不养……
不愧是你,饕餮。
时缨甚至都有点理解当时陶望飞为啥会在明显有古怪的情况下还是坚持把那个魔胎给吃了,看他家祖宗这个调性,估计是祖传的。对獬豸那股执着的“想尝尝”劲头也莫名可以理解了呢!
陶父看到她那顿住的面色,多少有点知道她的想法,尴尬笑笑,凑近一看发现是这一页,捂脸道:“虽然祖辈留了笔记,但是毕竟当时的调味料还没有现代这么多这么齐全,又只有野火,我也想着会不会是祖辈手艺不行或者调味料不够好,又亲自养了腓腓试验几次……确实味道一般,而且一不留意,腥味没去掉,更是让人吃完犯恶心。”
时缨的表情哭笑不得,又见原本面色尴尬的陶父说到烹饪方面,竟然奇迹般地不尴尬了,甚至还话多了一点,不由得感叹,饕餮天性啊。
饕餮家族就像一个每日二三更的美食博主,每一顿自己吃了什么,什么做法,滋味如何,全都毫无保留地记载下来,作为指导后人的凭据,不过显然后辈也有自己的想法,祖辈留下了笔记,后辈看到食材的时候,还是会自己尝尝味道,改良做法,争取留下比祖辈更精彩的烹饪方式。
菜谱里找有用内容的感觉就好像在一大盘辣子鸡丁里挑鸡丁,满盘红艳艳的辣子,鸡丁没几个,时不时还被炸脆的花生米分一下心神……时缨甩甩头,把这想法赶出去,见了鬼了,这饕餮的记事方式也太魔性了,她看了几个小时下来,连比喻句都开始用菜来作比了。
在里面她还看到了零星关于自己这个品种的记述,因为也发生在宋朝,目测来自同一只饕餮:“崇宁三年七月十五日,见一獬豸,似麒麟而少一角,黑毛黑足,貌不甚美,欲尝之,打个平手,獬豸逃窜,可惜可惜。”
时缨:……
“宣和元年十二月十日,近来人间界时有起义,獬豸劳碌,或许实力不如从前也未可知,循其踪迹,偷袭之!”
“宣和元年十二月十三日,没追上。”
“宣和元年十二月二十七日,兀那獬豸,恁地能跑,穷追十七日,没追上!连日追踪劳顿,又多宿野地之中,无甚佳肴,往东京食拨霞供去也!”
“宣和元年十二月三十日,拨霞供人间美味!茱萸辣味平平,香气不浓,得另寻一些其他辣味调料代替之!”
时缨气笑了,这是看着人间界有起义,獬豸作为神兽连日劳碌,想偷袭却被放了一路的风筝啊,拨霞供……或许是火锅吧。
只是这崇宁、宣和……仿佛已经是宋徽宗的年号了,时缨想到这人便微觉不大吉利,皱了皱眉。
因翻着这本笔记,虽然没找到啥有用的,但这东西就好像在火锅里挑花椒粒一样急不得,她也只好耐着性子往下翻。
“靖康元年八月三日,赵佶是个什么蠢出生天的死货!气得饭都没吃。”
看到靖康年号,时缨略皱一下眉,靖康元年的八月么……靖康之耻也就大概是那个时间段,只是妖兽并非人间界的子民,对于人间界来说算是方外之人了,这饕餮为何因此发怒?难道真的对中原王朝感情那么深?
翻到下一页,破案了。
“靖康元年八月四日,思之一日,百思不得其解,这獬豸恁地死脑筋!人间帝王败了便败了,你自尽作甚!”
“靖康元年八月五日,魔物出没人间,许是有什么封印松动,不宜在人间多留。”
“靖康元年八月六日,元来那獬豸是为了加固封印……人间界遭了屠戮,可惜了人间界不少美食,好在见机得快,已经收了人间界不少调料回府去了,近年不往人间界行走,也可保无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