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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个年龄了,别说两个月后的天下大乱了,很可能一会儿回去喝了口茶,便归去了。”
说着,他笑了起来,摆了摆手。
“您的身体还很健硕,既然子孙都走,您一个人留在这……”白其索试图劝告他。
“如果我不是现在最老的,倒可以跟着去,但我现在是族长,那就不能去了。”
潭爷爷抽出手,反过来将白其索的手包着。
他的手,真的老了。
根本包不住年轻的白其索的手。
如同五根枯木。
白其索只觉得心里头揪得很。
潭爷爷说的,是他们村的传统。
自古,以老以贤为尊,村里有一个十几个人组成的老人理事团。
无论朝代,不管何律,大小事宜,都要和他们商量的,而这群人里,以最老、最贤的那个为主。
若最老那个搞不清事了,那就第二年长的,以此类推。
至于贤不贤……
说来也奇怪,只要人到了这个位置,翻遍族谱,都是贤的、是公正的。
村小,事情都是一些鸡毛蒜皮。
老百姓嘛,不都这么过活?
不管你在外头做多大的官,发多大的财,到了这群老人理事团跟前,他们只会问:你是谁的崽?
白其索略有不同。
他不是一般人,是状元郎。
这群老人理事团翻遍了族谱的,从有记载起,祖上就从未出过此等厉害的角色!
那日,白其索只知道第二天起来,鞭炮齐鸣、八方抬轿,他社死又尴尬地坐在上头,见着村民们这一路的高歌和炫耀。
却不知,那日夜里,潭爷爷与十几位老人通宵未眠,翻出族谱,又翻出久未动的祖律。
翻了个底朝天。
“哎呦,没出过这号人。”
“对啊,这么有能耐的人,祖上头一个。”
老人们本就稀疏的头发都快挠光了,齐齐看向了潭爷爷。
每当这个时候,就只能听族长的了。
当夜,是潭爷爷下的规矩,若村里出了文曲星,必得八抬大轿、以最高礼仪对待。
所以,才有了次日的那番热闹。
后来,白其索花钱修葺祠堂,又修了路、修了学堂。
潭爷爷便在祖律上又加一条:若状元学成,造福乡民,则奉为神。
并且,村里的那棵树,也上了祖律。
状元树,出现在这小村庄那厚厚的祖律上。
白其索知道,老人们对祖律极为尊敬,而村民们亦如是。
若没有规律,村里会乱的。
祖宗留下的规矩,得听着。
以后,潭爷爷走了,他便也成了祖宗,那底下的人也得听着。
子子孙孙便知道,我们的祖宗里出过文曲星,是神明来着,而那棵树,是状元树,有福的。
按照祖律,潭爷爷,的确不能走。
“我是族长,一定要死在这、葬在这,才吉利。”潭爷爷伸出手,指向了祖坟山。
葬在这,倒容易。
死在这,挺难的。
这意味着,他从85岁开始成为村里最老的老人之后,再也没有离开过村口。
离开了,若死了,没有死在村里,不吉利啊!
祖祖辈辈都是这样。
大家也都习惯了。
潭爷爷,也习惯了。
“你的孩子们都跟我走……你一个人留在这。”白其索眼底有些红。
他明白,等暴乱真正到来,虽然村里会有一些人依旧留守,但也逃脱不过。
终究,是一个死。
尤其是这种老人,是毫无悬念的会死在这乱世里。
“我不是一个人。”潭爷爷笑迷了眼,看向了祖坟山,“还有那么多人呢,我不能走,走了,你们大家都不吉利,子子孙孙不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