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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孤城如白玉雕琢的面庞,在这一瞬间,似乎有隐隐的青筋暴起。
但是,在下一个瞬息,他忽然又平静下来,如同每一次他走向沙滩,引着汹涌的海涛,练习剑法一般。
那是一种漠然,更是一种决心。
他淡淡道:“我知道了。”
叶孤星目光逡巡,他知道,自己这个兄长,虽然冷漠,但这样的事决计不会就此罢休。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何况,他们的父母,原是为了他们的安全,才一一赴死。
他的母亲,是为了他,而他的父亲,是为了兄长。
但是他还是感到一阵焦躁。
因为,他知道,哪怕就此之后,南王府绝不会得到兄长的一分善意,可是,那荒唐的复国之念,却未必会打消一份半点。有了这一桩事,或许,那个念头会更深得栽种下去。
人深感无能的时候,最想渴求的,岂不是权势?
想到这里,叶孤星的面色有些铁青,却没有再说什么。
十余年朝夕相处,他的吃穿行住教,都是叶孤城一力为之。相处日久,他自然了解这位兄长的。
所以,沉默了许久,他终究起身告退。
反是叶孤城,在他身后忽然说了一句话:“李总管已经在你书房外。”
叶孤星脚步一顿,回过头看向叶孤城,却见他淡淡道:“他虽忠心,到底越俎代庖,你须好好处置。”
“什么?”叶孤星有些怔住,但他反应极快,当即面色微变:“果然是他。他怎么敢……”
叶孤城蓦然抬起头,神色端肃,在那一瞬间,他不是血脉相连的兄弟,却犹如人间的帝王俯视:“你须记得,这天下原就没有真正的忠心!”
“是。”叶孤星艰难得吐出一个字,没有再说什么,就离开这里,往自己的书房而去。
飞仙岛地处南海,日光温暖灿烂,花木自然也格外的繁茂。
叶孤星一路走来,繁花绿叶接连不断,本是极能愉悦身心的,可是想到了老管家李怀忠,他的心便犹如沉在海中,直往下沉去。
李怀忠,本是他父母的老仆,自小照料他们兄弟,兢兢业业,从来不敢有半点怠慢。只是,他总是念着老主人,念着父母,说起来话,总是少不了那些旧年的种种。
比如,复兴大业。
复兴什么大业?
就像如今这个朝代的老皇帝,武功已然臻至化境,却在盛年而亡,独留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皇帝,为众人觊觎辖制?
还是,他们觉得,自己这位兄长,也是能如那个一举毁灭前朝的贵妃江玉燕,既能修炼绝世武功,又能纵横捭阖、执掌天下?
想到这里,叶孤星就有一种深深的厌恶。
“二公子!”就在这时,一声沉重而熟悉的声音,唤醒了他。
叶孤星抬头看去,一个发须皆白,面庞清瘦的老者,正站在不远处。
灿漫的阳光下,他的面色依旧有些青白,反倒像是有些承受不住阳光,连着肩背也佝偻起来,全然没有旧年的精神。
他停下脚步,动了动嘴唇,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倒是那老人李怀忠,却似知道了所有的事,忽然笑了起来:“二公子回来了,我已经叫厨下备了您爱的点心,等会子大概就会送来了。”
叶孤星低低嗯了一声,还是没有说话。
他的心中有些复杂。
那边李怀忠的眼皮子耷拉着,只是笑,在这一瞬间,竟能把一旁灿烂的秋菊也压倒了——他生得高大,本不是个慈眉善目的人,可如今被岁月冲洗后,却越发和蔼。
叶孤星已经有许久没有仔细看过他,这时候,他静静端详着,却有些伤感起来:“怀忠,你,你也老了。”
“是老了。”李怀忠重重地咳了一声,看向叶孤星的目光却依旧柔和:“只是老奴虽然老了,却还能教一教二公子。”
叶孤星道:“你要教我什么?”
李怀忠叹了一口气:“二公子。外头的人都说,您跟城主不愧是兄弟,竟是一样的容貌,一样的性情。可我知道,您的心,却比城主软。很多时候,您总是临了临了,反而心软起来。可是以前,那些小猫儿小狗儿的小事,原伤不着您,您心软点,那也就算了。但,像我这样的人,您为什么还要心软呢?”
“你……”叶孤星的面色有些苍白,他看向李怀忠:“你想做什么?”
李怀忠又咳了两声,声音发沉:“我背叛了您,原就该死。”
叶孤星站在那里,忽然有些发冷,他静静凝视着李怀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李怀忠道:“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何况我这种老奴,本就是除了忠心,别的都无关要紧的。”
叶孤星伸出手,握紧了剑柄,他目光有些森然,掌心却有些发沉,沉得如同还是五六岁的时候,第一次拿起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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