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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心思辗转之际,步履缓缓向前的王肃不知想到了什么,陡然止步转身过来,只手捻须,对着夏侯惠就是一番上下打量。
且目光里还夹带着一缕新奇,宛如喜好论计人物的长者审察少年郎一般。
乃我仪容不整乎?
亦或者,天子令他引我去伴驾之时,尚且让他考察我言行乎?
这也让夏侯惠暗中奇怪,刚想出声发问,王肃便倏然而笑,说道,“稚权乃我魏国元勋之后,且相貌堂堂、笃行慕学,弱冠之年便得天子恩宠辟为散骑侍郎,日后为国之栋梁乃必然也!昨日尝闻宫中侍从私下嚼舌,言伯权谓叹你年已及冠而无尊长赏识、以女妻之,实属以讹传讹也。”
呃~
这还真不是以讹传讹~
一时之间,夏侯惠大感头痛。
他那位长兄做起事情来还真是果决,前两日才提及呢,昨日就放出风声,坐等家中有适龄女子的朝臣主动来联系了。
至于为何采用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被动方式嘛~
如今的夏侯家虽圣眷犹隆,但出身并非士族高门,且今无人居重臣之位,在朝中的地位已然算是没落了。
因而,夏侯衡觉得自己主动去寻公卿之家,恐会自取其辱。
但让他屈尊去寻门第不高的姻亲,又觉得不甘心。
不管怎么说,自己的六弟夏侯惠已然被辟为散骑侍郎了,是为天子近臣了,日后未必不能得到天子的赏识,重新让家族变成魏国数一数二的豪门。
再者,他觉得联姻本就应该成为仕途的助力!
怎么能寻一门第不高、声望了了之家,让夏侯惠在仕途之上无有助力呢?
如此思虑之下,且先隐晦提及有意为夏侯惠求妻之意,看有无公卿瞩目就是折中的做法。
反正,夏侯惠自身暂无娶妻的意愿,他姑且试试也好。
“让子雍兄见笑了。”
在心中悄然叹了口气,夏侯惠脸庞之上的笑容犹如春风,“此事并非谬传,数日前我大兄便在家中提及过。只不过,我自身暂无成家之念。”
“哦,为何?”
闻言,王肃略微扬眉,伸手向前虚引示意二人边走边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理之当然。稚权何故不从兄长之言?”
话落,不等夏侯惠作答,他便又莞尔戏谑了句,“莫非,稚权有若前朝霍去病‘匈奴未灭何以家为’之壮志,无谓家业、不慕天伦,此生但以功业为念,志在为国讨不臣、灭蜀吞吴者乎?”
“哈哈哈~~子雍兄高看我矣!”
顿时,夏侯惠畅怀,连连谦逊道,“我本庸人,安敢以前朝冠军侯自比?暂无成家之念,乃我现今才疏学浅,恐成家后沉迷享乐,不复有求学之心。再者,身为七尺男儿,当求建功立业报天子隆恩耳,何故汲汲求妻哉!”
“壮哉!”
如此作答,令王肃眼中闪过一缕异色,不由拊掌而赞,“稚权此言甚善,无愧功勋之后也!”
他并非是秉着人情世故之心在作态。
盖因在夏侯惠被辟为散骑侍郎、成为天子近臣之前,身世与生平都会被有司者一一详细考录,故而王肃对他早年闭户读书、勤习弓马之事也是知道的。
且夏侯惠乃元勋之后,生来锦衣玉食,能在鲜衣怒马的年纪不慕虚名一心向学,言自身有建功立业之志,自是令人愿意相信的。
而他这一声赞赏,也令夏侯惠觉得时机刚好。
连忙作了几声谦言,便径直执礼相求,“子雍兄,我在乡野多年且甫入宫禁任职,对宫阙禁忌已不甚了解,若兄不以我愚钝,还请不吝教诲。”
“嘿,稚权无须多礼。”
不料,对于这种交浅言深的请求,王肃竟是一口应下,“稚权或许不知,早在你入宫阙领职之前,汝兄伯权便以此事嘱我了。”
而待王肃轻声将身居散骑的心得大致讲述罢,他便知道为何对方如此爽快了。
更知道,他先前将仕宦之途想当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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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魏时散骑常侍与侍中均为比二千石、服饰相同,所不同者,是侍中乃左貂金璫,而散骑常侍则右貂金璫。后西晋司马伦篡逆,扩充近臣上百人,官帽装饰的貂尾不足,乃以狗尾代之,遂有“狗尾续貂”典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