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竖日丑时，天还未亮，皇帝便从噩梦惊厥中醒来。他平复片刻，扶着床柱站起，去屏风后净面束发，换下了一身脏污的华服。
寅时，黎明起，御辇至。皇帝坐于辇上，行至宣明殿。
宣明殿内，萧相授意谏议大夫刘大人于朝堂之上，弹劾叶醇叶都尉宿娼狎妓、贪墨无度、徇私舞弊、草菅人命等数十条罪状，而其中是重的，乃是残害皇嗣这一条。
皇帝于龙椅上冷声问：“人证、物证可全？”
“皆全。臣昨夜已将人证、物证，口供、笔录等卷宗尽数呈与周大人勘验。”
皇帝望向周琛，问：“周琛，你验的如何？”
周琛应：“回皇上，除了残害皇嗣这一条，其余罪行所呈案卷，皆无所缺漏，证据详实。”
“臣连夜审了刘大人押来的牙行，其所供述的买者身形确与叶府一仆从身形相似，只是这仆从已畏罪自杀，难以为证。
臣以为，此案尚存疑点。叶醇下毒谋害皇嗣一罪，臣不敢妄做论断。”
皇帝轻转着手中的十八子，只觉空气稀薄逼仄，殿下人影挤成了浓墨一般漆黑的污泥。
其实此案最大的疑点，不是什么人证物证不全，而是他昨日才审出的真相，却能被一个连内庭都进不得的谏议大夫尽数悉知。
甚至不到一日，他就列好了叶醇的所有罪状。若非他有未卜先知之才，那便是太后、相国怕被金环供出，这才急急提前下手。
而除了这条残害皇嗣，其余罪状皆翔实完备，若不是早有准备，又何能如此详尽？想必叶醇从漏放易家兄弟进城开始，他就已是太后的一颗弃子了。
皇帝沉沉道：“本案尚存疑点，不可妄下论断。叶醇先押入大理寺，听候……”
话未说完，福至便慌忙跑至皇帝身侧，低声道：“皇上，后宫将才传来消息，说金环被射杀，荣娘娘不知从哪得了叶醇残害皇嗣的消息，现往潇湘殿去了…”
步步紧逼，环环相扣，息如无波之静水，发若倾天之波涛，这的确是萧太后的棋风。
皇帝耳边一阵轰鸣，他勉力定神，丢下一句退朝后匆匆出了宣明殿。
甬路上，皇帝紧攥着福至的小臂问：“远山呢？”
福至垂泪摇头，道：“未归。”
红墙高耸，路无尽头。福至望着皇帝高高的冕旒，迷蒙问：“皇上，现下该去哪？如何办？”
福至轻颤的小臂将恐惧传至皇帝的指尖。他望着身侧不住发抖的人，深吸一口气后挺直站定，拍了拍福至的肩，沉声道：
“跟着朕，不许怯。”
福至回过神来，捏了捏自己发麻的手臂，应道：“嗻。”
皇帝见他面色好些，方问：“掖庭狱如何了？”
“奴和远山在掖庭狱插的人，尽失。罗勒今早以有刺客为名，亲围的掖庭狱。现已过了一个多时辰了…未央宫、地宫，远山都未归…”
皇帝拨过手中的十八子，又问：“潇湘殿呢？”
“罗勒手下的内侍禀了荣娘娘叶醇残害皇嗣一事。李飞扬的人被荣娘娘全数扣下，皇后娘娘现已赶往潇湘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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