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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拉提力特人发出惊恐的大喊。
冒险者们都不是第一次与黑发的施法者一同作战了,当然不会与阿拉提力特人那样误解他的行为,伯德温与李奥娜是最先奔向雷电所到之处的人,冰冷的海水涌入他们的长靴,伯德温挥动宽剑,斩下了一颗丑陋的头颅,海水中立即弥漫起一阵腥臭的烟雾,曾经的圣骑士敏锐地一把抓起半浸没在水中的人类女性,把她放到自己的肩膀上,“小心她们的血液。”他喊道:“她们身体里的液体会污染海水!”他的提醒让李奥娜一反手,不是用剑刃而是用剑身拍中了一个身躯略小的海鬼婆,把她径直拍进海水里,一边拉住了那个正在竭力从海鬼婆的爪子里站起来的男孩,抓着她的手又湿又冷,还不断地发着抖,孩子的脸和身上都带着深刻的伤痕,裤脚的边缘焦黑残破。
异界的灵魂继续悬浮在半空中,永昼期间的夜晚这里也是半明的,他的视力可以让他透过永夜海灰色的海水看见下方的情况——海鬼婆们之间的距离很远,又抓着她们从冰屋中劫掠而来的孩子与女人,他投掷而下的雷电在海水中扩散的速度比沼泽或是空气中更快,但力量会随之减弱,不过这正是它需要的——海鬼婆们覆盖着脓疮与暗黄色皮肤的躯体就像食尸鬼那样细瘦,只有腹部如同怀孕的女性那样膨胀着,而且又总是佝偻着脊背,一双利爪垂下的时候可以碰触到膝盖,但她们之中最娇小的一个也有伯德温那么高,另外,在奔跑的时候,或许是因为不想自己的猎物太早死去的关系,她们是提着女人与孩子奔跑的,又或者和首领那样将孩子咬在嘴里,这让电流最先击中的是海鬼婆,而不是那些不幸的受害者。
如此单薄的电流只能暂时地麻痹海鬼婆们,尤其是她们的首领,最强壮和高大的那一个,甚至在一个呼吸后就恢复了过来——虽然眼前似乎仍然闪烁着雷电的闪光,但她随即发现,这并不是施法者投掷出的雷电,而是精灵掌中的双刀,“星光”与“银冠”在惨白的微光下如同月光一般皎洁与柔润,在狂暴寒冷的海风中,它们轻微地颤抖着,渴望着痛饮怪物的鲜血——海鬼婆愤怒地嘶叫,被她咬在嘴里的孩子落入海水,发出一声脆弱低微的哭叫。
精灵的注意力被移开了一瞬间,而这时海鬼婆们的首领已经扑了上来,她甚至放弃了原先抓在手中的人类女性,眼睛如同鳄鱼或是豺狼那样在晦暗的光线中发出赤色的光,显而易见,精灵的血肉要比人类更令她们垂涎——她根本不去避让精灵的双刀,任凭它们刺入自己的身体,她的血液与体液从伤口喷涌而出,它们中只有很少一部分落入了海水,海水不祥地沸腾着,海鬼婆发出可憎的笑声——她的血肉不但能够腐蚀健康的肌体,还会传染致命而迅猛的疾病,她的手,脚爪都紧紧地攫住了精灵的身体,想要把他拖入海中,大海是她们的居所,她们的餐厅,也是她们的堡垒,谁也别想从她的爪子里夺走这块美味香甜的肉。
这是一柄匕首刺入了她的脊背,不,这根本不会影响到她的行动,即便没有了内脏,海鬼婆也还是一个强壮的海鬼婆,对她来说,这只是一根小刺,虽然那是一根让她疼痛至极的小刺,她张开嘴,想要先咬下一块属于精灵的血肉,但她发现除了冰冷的海风之外,她没能咬住任何东西,她迷惑地盯着自己的猎物,黑暗就像是从海底席卷而上那样吞没了她。
凯瑞本轻轻一收手臂,“银冠”与“星光”在海鬼婆腐朽的身体里交会后迅速抽出,双刀上不染一点污浊,他站在海水里,丝毫无损,盗贼看向半空中的施法者,了然地点点头。
“看来我是多此一举了。”盗贼说,一边拔出匕首,一边感受着从匕首那儿传来的阴冷气息,将它按入海水,看似用海水洗去海鬼婆身体里的灰绿色血液,实则等待着匕首将那些污秽的力量完全地吸收。
“同伴给予的帮助永远都不会是多余的。”凯瑞本说,将“银冠”与“星光”收入刀鞘,“谢谢。”
葛兰或许还要说些什么,但那些阿拉提力特人已经冲了过来,纳努克和他的儿子跑在最前面,被海鬼婆的首领劫掠而去的正是纳努克的妻子与小女儿,小女儿的身上还包裹着湿透了的狐狸皮,纳努克从李奥娜的手中接过孩子,哀痛地发现她已经停止了呼吸。
“让我看看。”凯瑞本说,他在迎战海鬼婆之前还听到孩子哭叫过,他把孩子放在沙地上,孩子的面孔一片惨白,精灵低下头,先用面颊贴近她的嘴唇,感受她是否还能呼吸,然后移向她的胸膛,“还有希望。”精灵说,将李奥娜递过来的药水倾倒进女孩的嘴里,在如同一个昼夜那么长的死寂之后,人们惊喜地听到了艰难而痛苦的咳嗽声,凯瑞本把她扶起来一点,让她自己呕吐出海水和沙子。纳努克的妻子在别人的扶持下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在看到自己的女儿重获生机后,她露出的笑容简直就和星辰一样耀眼。
“快让开!”部落的萨满突然叫喊了起来,他摇晃着自己木杖,将几个正紧抱着孩子与妻子的族人打开,不允许他们接近自己的亲人:“你们都忘记了吗?”他凶狠地大喊道:“海鬼婆是会带来疫病的!离开这些人,别让他们沾染到的疫病碰到你们的身体!”
“让我和我的妻子在一起,”纳努克说:“我已经得了疫病了。”他弓下脊背,脊背上满是溃烂的伤口,但他严厉地逼视着自己的儿子,不准他们靠近自己:“其他的人,没有被海鬼婆碰触到的人,都离开这里——远远的,直到连我们燃起的烟尘也看不到为止……快啊,在疫病将部落灭绝之前!”
他站起来,让人们清楚地看到他身上的伤痕与脓疮,方才还沉浸在喜悦之中的阿拉提力特人立刻沉默了下来,阿拉提力特人在入睡的时候,是会脱掉所有衣物,钻入皮毛缝制的睡袋中与爱人或是孩子一同分享体温的,这让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在遭遇到海鬼婆的突袭时都是赤/裸迎战的——如果没有萨满的提醒,受伤的人或许还没注意到他们的伤口不但异乎寻常地肿胀了起来,还开始溃烂与散发出让人无法忍受的腥臭。
被海鬼婆劫掠而去的女人与孩子几乎无一幸免,纳努克的妻子低下头,看着怀里的小女儿,颤抖着发现她的伤口不但没有溃烂,甚至不再流血与红肿,也嗅不到肮脏的臭味。
她看向精灵,精灵游侠正看向佩兰特,德鲁伊也同样面色沉重,被海鬼婆伤害到的人有二十个之多,他们的药水根本不够。
“没有其他办法吗?”异界的灵魂问,跟在他身后的葛兰看着那些人,轻微的啧了一下。
——这里是永夜海,巫妖在精灵做出回答之前说,他并不是突然被伊尔摩特感召了,只是如果他什么都不说的话,肯定会有更可怕的事情降临到他身上——一个泰尔就够多了。
——怎么说?
——永夜海里或许会有我们需要的东西,曾经的不死者迅速地说,永夜海与极北之地是生者望而生畏的地方,但对不死者来说,它就像一个充满惊喜的小花园。
“矛尾头鲀。”佩兰特说。
——看来我们不谋而合了,巫妖说。
——那是什么?
——阿拉提力特人又叫做“石磨”和“月亮”的一种鱼,它可以长到很大,身躯扁平,几乎没有尾巴,但其中有一类有着像是矛尖那样的尾巴,更为罕见,但那种已经不能说是鱼,只能说是魔法生物,因为它的血液和粘膜有着治疗其他生物的作用,有时候海狮会盘旋在它们周围,就连被鲨鱼撕裂的伤口也能在几天内痊愈。
——它们能够治疗海鬼婆留下的伤?
——是不是都不是很要紧,巫妖冷笑着说,但它可以为我们做个掩护——最致命的不是伤口,而是疫病,我们的血是再好也没有过的药物。
——呃……我没有……
——哦,你想要对我发誓吗?你最先想到的不是这个?无底深渊在下,你知道体内充斥着正能量的都是些什么怪物吗?纯正的正能量不是为了主物质位面的肉体凡胎被创造出来的,他们的躯体只会不断地被那种光明而璀璨的力量催化,从而鼓胀爆裂,化为星尘——或者你可以解释说,你的另一半血脉正是继承于正能量位面的活化师(纯正能量的结合体),或是正能量怪,又或是构装生物?无论它们有没有血液可言?无底深渊在下,别把精灵看的和你一样蠢!
——……我会谨慎行事的。
在沉默了一会之后,曾经的不死者发出了一声嗤笑——好吧,他说,随便你想要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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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不离开?”纳努克说:“萨满,你没有受伤。”
“我的学徒已经可以成为一个真正的萨满了,而我老了。”萨满说:“最容易受到疫病侵袭的人除了婴儿,就只有老人了,也许海鬼婆的毒气已经随着风飘动到我的喉咙里了,也许十天,或是二十天,我会腐烂,会散发出毒气,毁灭我们的部落。而且,”他补充说:“我留在这里,也许还能治疗好你们呢?”
纳努克十分勉强地微笑了一下,没人比他更清楚其中的奥妙了。阿拉提力特人的萨满从几十年前开始就只能用草药和一些贝壳为族人们治疗伤口了,一些恶神的牧师说他们的神祗,极北之神——乌楼提鲁已经陨落了,而精灵与一些善神的牧师告诉他们说,乌楼提鲁只是陷入了沉睡,但无论如何,乌楼提鲁已经无法保护他们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他看到精灵向他们走过来,纳努克下意识地后退了一下,但他随即想到自然之子是无惧于大部分疫病侵害的,他的眼中掠过一丝羡慕,尤其是看到他妻子怀抱中的小女儿时,小女儿虽然痊愈了,但还是没有跟随着那些安然无恙的族人离开,因为她也太小了。
“请原谅。”纳努克说:“我的朋友,我们之间的约定是无法继续下去的了——向西走,我记得另一个阿拉提力特人的部落就在大约距离这里五个昼夜的地方,他们的人数比我们要少,但只要他们没有受到海鬼婆的侵袭,应该可以建造起一艘你们想要的大船。”
佩兰特没有言语,只是伸手触摸了一下纳努克的额头,他已经开始发热了。
“你们知道这里附近哪里有红藻吗?”
“是要降温和祛除毒素吗?”萨满说:“西南偏北的位置就有,距离这里不过二十里。”
“我们很快就回来,”佩兰特说:“别放弃。”
一些还能行动的阿拉提力特人帮助精灵们将已经陷入高热与昏迷的伤者搬运到冰屋里,冰屋里按照精灵的要求清空了大部分杂物,稀释的生命之水与治疗药水被分发下去,保证他们的伤势不至于恶化。德鲁伊化身的须鲸迅速地找到了红藻,扯了一大块下来带回部落,萨满和伯德温,葛兰一起将红藻捣碎,涂抹在伤者的嘴唇和伤口上,纳努克的小女儿被李奥娜带回到他们的冰屋里,不管怎么说,小女孩性命无忧,但之前受到的惊吓与折磨是个成年人也未必能够忍受得了的,黑发的施法者将玫瑰花瓣撒在她的额头上,她迅速地进入到了平稳而又无梦的睡眠里。
“你也是。”李奥娜说:“法师,你是最需要休息的一个。”
“当然。”异界的灵魂微微颌首,虽然在这里,没有晨光昭示着黎明的到来,但它与另一个灵魂的交替从来就不是遵照着人类的眼睛所能看到的变化而变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