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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八章 蠢动(4)【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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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一个祭司在心里抱怨道,他实在是太重了。

任何一个人,兽人,或是别的什么都知道,脂肪总是要比肌肉轻一些的,格什的身体要比普通兽人更高,更厚,更宽,而且一个昏迷的兽人又要比一个清醒的兽人更重上十倍,把他送到祭台上费了祭司们不少力气,毕竟祭司们不是战士,相反的,作为一个施法者,他们的年龄总有幸比其他兽人更长一些,并且无需承担辛苦的劳作,格什大概是他们扛过的最沉的东西,即便是以往,他们祭献角鹿与盘羊的时候,也是有年轻强壮的兽人们负责这些卑微的前期工作。

但这是一个紧要的时刻,他们预料到格什一定会拒绝接受这份难得的殊荣,兽人的战士中大多数都是他的拥趸,难保没有一个会让这份爱戴高过对于卡乌奢的敬意与信仰的。为了避免被格什敏锐的鼻子嗅闻到,祭司们使用的药粉都是从人类的术士那里交换而来,与他们惯用的完全不同,并且只有十分轻微的气味,但反应迅速,他们试过了,一只重达数百磅的角鹿也只坚持了不到三次呼吸的时间。

“卡乌奢神会满意这个躯体吗?”一个祭司有些胆怯地问道。

“当然,”祭司中最为年长的一位回答说:“这是兽人中最尊贵,最有力,最睿智的一具躯体了,还能有什么比这更好呢?”

“但他不够虔诚。”

“兽人的王怎么不够虔诚呢,”年长的祭司阴沉沉地说:“正是因为他的虔诚,才会被选中,宣扬与传诵我神的威名。”

祭司们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也许这是一件好事,能够成为祭司的都不是蠢货,他们已经觉察到,兽人中出现一个王对他们来说几乎毫无好处,甚至有害,在部落存在的时候,他们是无冕之王,但部落一旦成了一个国家,那么他们就只能是臣子。而且这样的事情他们之前并不是没有做过,像是那些过于桀骜不驯,胆敢对他们不敬的战士,很有可能会在一场艰难的战役中被祭司们召唤而来的卡乌奢的侍者附身,他们会因此爆发出无穷无尽的力量,获得锋利无匹的爪牙,如同凶兽猛禽一般的能力,但即便他们没有在战斗中死去,侍者离开后,过度使用的躯体会立即变得虚弱,衰老,他们会被立刻划分到老弱的行列里,或许一个冬季就会死去,对祭司们再也产生不了任何伤害。

而被卡乌奢神使用过的躯体,大概只会立即崩裂粉碎。想到这里,祭司们都不觉得格什太重了,反正后者会变得,很轻,很轻,很轻的……祭司们咧嘴而笑,毫不吝啬地将珍藏的材料一把一把地洒在格什的躯体与祭台上,之中不乏会让精灵与巨龙们为之狂怒的部分——被阻隔在祭台远处的兽人几乎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被勒令在数百尺之外的地方等待,虽然说,在这个距离之内,兽人的视力完全可以让他们看到祭司们在做什么,但祭司们一早就点燃了香木,潮湿的树枝与叶片之中升腾而起的烟雾让他们双眼通红,不断地流泪,别说细加分辨,就连睁开眼睛都变成了一件困难的事情。

只有一些兽人可以隐约透过湿润的丝绸看到祭司们在手舞足蹈,祭献卡乌奢神的时候,这种奇特而血腥的舞蹈也是必不可缺的,祭司们一会儿将自己伪装成大熊,一会儿将自己装扮成冬狼,又是嚎叫,又是抓挠,他们施放了毒虫,让那些小小的,亮青色或是乌黑的小家伙们攀爬在除了格什之外的祭品上胡乱撕咬,又吞下其中的一部分,让它们从自己的眼睛中爬出来,从鼻子里飞出来,从耳孔里掉出来,他们的指甲变长,变弯曲,变锐利,獠牙从他们的上下唇伸出来,交错在一起,就像是两对钳子,他们就用这些来分割格什之外的祭品,让他们的血流满自己的身体,并将内脏披挂在自己身上——他们之中最为年长的那位,手托着一瓶药膏,一打开祭司们就听到了凄厉的喊叫声,据说这是卡乌奢神在千年之前赐予兽人们的,里面是精灵脂肪骨髓煎熬而成的油脂与他曾经寄托过的圣者的血和骨灰。

祭司走到格什身边,将手指伸入药罐,就要将这些东西涂抹在格什的身体上,但他的手臂突然被抓住了,就像是一只钢铁的捕兽夹夹住了一只老狼的爪子,老祭司没有丝毫犹豫地一翻没有被抓住的那只手腕,想要将油膏倾倒在格什的身上,但那只手也被牢牢地抓住了,祭司们只停顿了一下,就猛地扑了过来,可惜的是太晚了,一个年老的,从未曾用刀剑与敌人作战的祭司又如何能够对抗一个清醒而强壮的战士呢?他在油膏反被倾倒在身上的时候大声地念诵着咒语,但无论是什么,都和祭司们的反应那样只能说是徒劳无功,油膏一落到他的身体上,就立刻渗入了祭司满是褶皱的灰色皮肤,格什翻身坐在他的身上,不管其他的祭司如何地撕咬着他的脊背,他只耸起肩膀,用颈后强劲的肌肉来保护脖子,膝盖夹着老祭司的双腿,强行抓着后者的手,将油膏涂抹在每一个枯瘦僵硬的手臂可以碰触到的地方。

老祭司猛烈地颤抖着,没人能比他更了解这些东西的作用了,他激烈地颤抖着,语无伦次地诅咒着格什,但咒语与油膏都在发挥着效力——他的手臂奇特地向上曲起,摆出一个古怪的姿势,格什感觉到一阵深刻入骨的恶寒,他跳了起来,将仍然攀爬在他的脊背上,疯狂撕咬着的两个祭司一个接着一个地拔下来,扔到一边,满怀崇敬与敬畏地跪伏在祭台的西方:“赞美卡乌奢,伟大的卡乌奢,无敌的兽人之神!”他大声叫道,而祭司们只茫然了一瞬间,就马上放下了膝盖与肩膀。

而兽人们也感觉到了,这些凶恶而可怕的战士匍匐在地上,发出如同被残虐的小狗般的呜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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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红龙们喘息着,他们感觉到了那股强大的力量,但也只能垂涎不已,而且卡乌奢出现的很快,消失的也很快,只是短短一瞬而已。

黑发的龙裔自始至终坐在自己的座椅上,座椅宽大且舒适,但他就像是接受了无数次酷刑那样痛苦不堪,细长的手指嵌入了坚硬的桌面,嘴和眼睛中满是血腥味儿——卡乌奢降临的太不是时候,今天他的龙裔血脉恰好到达了顶峰,而体内的另一半血脉——来自于埃雅精灵的,同样堪称暴乱的涌动着,它们彼此酝酿着最为猛烈的风暴,而卡乌奢的力量无疑是那根最为致命的导火索——属于巨龙的那部分完全地被贪婪与食欲所控制,而精灵的那部分则咆哮着要与兽人之神决一死战。

见你的鬼去吧!曾经的不死者艰难而无声地诅咒道,他眼前的影像在不断地重叠,就像是有人在施放一个迷幻的强大法术,如果现在,哪怕是达诺斯恰好走了进来,也能够将他们一同杀死,不费吹灰之力。当然,更有可能,他会被暴乱的力量绞成粉末,小女孩撅嘴一吹就能吹起来的那种……巫妖按住桌面站起来,然后,就在小魔鬼想要抬起翅膀的那一刻,一根银绳准确地缠住了它的脖子。

“好吧……”小魔鬼没有汗腺,但它觉得自己居然也会和人类那样有着汗水淋漓的感觉。它可以察觉到自己的主人已经失控了,就那根绳子来说,如果它不是一个小魔鬼,别说开口说话,只怕现在头已经和脖子分家了:“好吧,”它抚慰道:“我什么也不做,不说话,不传递消息,也不飞,不跑,我就这么安静的待在这儿,您也别太紧张,怎么样?”

它没能得到回答,克瑞玛尔消失在帷幕后面,小魔鬼不甘心地叽咕着,又圆又小的眼睛转来转去,几乎一下子就捕捉到了空气中的血腥气息——即便是在这个时候,曾经的不死者仍然记得将血迹毁去,小魔鬼只能闻闻,既没有机会亲眼看见,也没有机会品尝一二:“多么凶猛的生命力啊,”它自言自语道:“真是让人喜欢,我的主人,我总有一天要匍匐在您的心脏上大口痛饮一番的。”

对于小魔鬼在想些什么,巫妖并不关心,或者小魔鬼的心思总是这么几个,从某方面来说甚至可以说是单纯。他在床榻上,如同一个凡人那样在痛苦与欲求的双重折磨下沉沉睡去,直到预先设置的法术被触动。

黑色的眼睛捕捉到了一丝微弱的晨光,掌握这具躯体的不再是曾经的不死者,而是一只来自于异界的灵魂。

在曾经的不死者沉睡的时候,他错过了很多事情。不过这对于他来说,有关于它们的蛛丝马迹并不是全无痕迹可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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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龙格瑞第露出了极其细微的惊讶神情,很难说是有意的嘲讽还是无意的……不,卡乌奢并不认为她会无意,古老的雌性红龙可能是她的族群中最为狡猾的那一只,他几乎要发怒,但还是忍耐了下来,因为有关于他的新躯体,实在是没什么可说的,当他发现自己将会降临在一具衰老枯干的身躯上时,他没有丝毫犹豫地就毁掉了躯体中的灵魂,无论那个灵魂是怎么哀求的,兽人之神连个解释的机会也没有给,如果可以,卡乌奢更愿意让在场的每一个生命都在痛苦与绝望中流血致死——他的力量让这具躯体变得强壮和年轻起来,但红龙锐利的眼睛还是看出了些许违和,只是她也知道这已经是卡乌奢的底线了。

“现在?”红龙的表情只能说是转瞬即逝,她很快就将卡乌奢的注意力引导到了他最为关心的事情上。

“别让我们的敌人等待的太久。”卡乌奢说,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很危险。

平静的星光河突然笼罩上了一层薄冰,从冰中跃出火焰,火焰在冰面上蔓延,攀爬上灰岭的细草、藤蔓与树木,槭树的香甜汁液在火焰中发出焦香,在严寒的冬季,在密集的枝叶之中,火焰原本不该蔓延的那么快,但就像是数以千万计的恶魔与魔鬼在驱赶着它们一样,它们很快就将触须伸向了更远与更深的地方,乌黑翻滚的烟雾遮住了星辰与月光,无数幼细的生命在火焰中哀嚎卷曲。

在蒸腾的空气之中,红龙的金色眼睛注视着火焰的边缘,银冠密林的迷锁究竟在什么地方,范围有多大,如何开启,如何关闭从来就是一个秘密,但今天他们至少可以窥得一二,并且设法粉碎它,就像是打开一只坚硬的核桃,掏出里面香甜的果肉。

“还能更快一些吗?”卡乌奢催促道。

“已经很快了。”格瑞第说,一边在心中发笑,她知道卡乌奢为什么会如此急迫,在众神的记忆中,一千年可不算太长。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们感受到了轻微的波动,之后,被阻断与停滞的龙火在黑色的密林中为这两位邪恶的化身呈现出了一道鲜明的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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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凯瑞本突然停住了,因为他发现站在他面前的,是他的父亲,密林之王英格威,但又不是英格威。

“英格威”宽容而温和地笑了,凯瑞本曾经无数次地看到过他的父亲,密林之王的微笑,但都不是这种笑容,他的眼睛中满含慈悲与爱意,但那不是一个父亲对于儿子的,而是一个神祗对于后裔的。

片刻后,那双温柔的眼睛中露出了一丝怜悯:“祝福你,我的孩子。”他说,抬起手来在凯瑞本的额头上轻轻一触。

凯瑞本站在那儿,如坠冰窟,目送着银色的身影形单影只地穿过长长的悬廊,最终消失在他的视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