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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凯尔门以为他的指控能够激起格瑞第的怒火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格瑞第关心的除了自身之外别无他物,就连她的孩子,也只不过是附属以及工具,如果要说她真的要对谁感到愤怒的话,那么大概就只有她的红龙女儿和儿子——前者毫无裨益地死在了战场上,这不是任何人的过错,纯粹是因为她的鲁莽冲动才酿成了这一不幸的果实;后者竟然连她的尸体也没能带回来,全然不顾一具红龙的尸骸能够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
凯尔门的愚蠢也让格瑞第感到熟悉,在她还未完全放弃对这两个龙裔的期望时。不过她还是在心中哀叹了一声,她如今没有女儿了,新王也没有,或者侍女们还有血脉浓厚的后裔,但古老的红龙已经不那么在意了,随着她的力量一日比一日强大,法则对她的制约也越发粗暴——红龙警惕着每一个人,他们或许还没能发现,红龙的眼睛已经被可怕的疾病缠绕着,她放下瞬膜并不是因为兴味索然,而是不想让她的后裔察觉到它们的闪光出自于病变而非力量。
不过如今还能够与格瑞第对视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至少这个厅堂里没有,人们在看见她的第一眼开始,甚至在听到她的声音的时候,就会谨慎地垂落视线,除非她要求他们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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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瑞第漠然地注视着那个黑发的孩子,在所有人当中,他的黑发是那么地突兀与令人憎恶,这让她想起就他继承了那个精灵娼妇多少血脉才会有着与她一般无二的外表——他几乎有着与精灵相同的狡诈与恶毒,在所有人认为他已经被凯尔门与凯尔丝杀死的时候,他却已经远离了红龙的王都,在无人知晓的地方跟随了另一个导师,他的导师知道他是龙裔吗?或者说,他会是一个精灵吗?又或者是一个尊奉善神的法师,那位导师现在是已经死去,还是仍然存活在人们所不知道的地方呢?
如果可能,格瑞第是想要见见那位导师的,但除非她杀死克瑞玛尔,也有可能,注意,是可能捕捉得到该位导师的身份——也许他并不如格瑞第所以为的那么和善,红龙想到,克瑞玛尔的契约迄今为止还在他的导师手中,这让他必须保守许多秘密。
“那么,”新王说:“有人需要辩解吗?”
“请允许我。”让人意外的,不是克瑞玛尔,而是奥斯塔尔,龙刺的首领,在新王略微点了点头后,他向着惊疑不定的凯尔门微微一笑:“这是一颗艾恩石,非常罕见。”他说:“也许它被制造出来的时候,您的母亲还尚未孵化。”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凯尔门说,他不知道奥斯塔尔想要说些什么,以及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本能地感觉到对方并不会成为他的助力,但凯尔门同样是从术士塔出来的,对于艾恩石,即便他从未得到过一颗如此罕见的艾恩石,他仍然对它们有着深刻的了解,深紫色的艾恩石是仅次于特殊艾恩石最为珍贵的石头,它能够储存法术,并且在主人需要的时候释放出来。
“我仔细地研究过它,”奥斯塔尔说:“您所说的诅咒,”他说:“应该就是我储藏在里面的一个强大的法术——”
“这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呢?”奥斯塔尔用惯常的温和态度说道:“当然,一般而言,人们在使用深紫色的艾恩石的时候,几乎只会在里面储存一个防护或是用以转移自己的法术,但您们的母亲似乎并不这么认为,她相信自己是不可摧毁的,坚持要我施放一个我所能施放的最为可怖的法术,也许她想要的是将它们投掷在精灵的身上,但很可惜,精灵们的防护法阵冲击了艾恩石,并且促使它提前爆发了。”
新王略略侧过头去,将一个笑容隐藏在黑暗里,他可算是知道红龙是怎么落入陷阱的了,很显然,他们对于红龙贪得无厌的性情十分了解。那个时候,米特寇特也在场,他巨细靡遗地和新王描述了当时的情景,不过那时候他们都认为这只是克瑞玛尔的小小报复,要知道,让同样具有着贪婪属性的格瑞纳达人,尤其是一个术士,得到又失去如此珍罕的魔法制品,他大概会有好几年夜不能寐吧——只是米特寇特没有想到的是,这居然不是针对奥斯塔尔而是针对红龙的,虽然说,这也同样合理合情,毕竟红龙已经先对克瑞玛尔露出了獠牙,但奥斯塔尔……他是因为“母亲”格瑞第吧,能让这位杀死一只红龙的,不可能是一个卑微的黑发龙裔——就和他的曾祖母那样,他的忠诚只属于格瑞第,看来变得不耐烦的,可不仅仅是那只年轻的雌性红龙。
至于那个时候,红龙是否要求了,或是要求了,但是否是要求了一个诅咒谁也无法知道了,巨龙的灵魂应该属于谁,现在已经成为了一个巨大的秘密,不过新王猜度,红龙子女的灵魂应该都被红龙抓在手中,也许就在她颈胸位置,那些流动着微光的宝石项坠里面。
凯尔门被卡住了,他的双翼虚张声势地张开,尾巴也下意识地缠绕在膝盖上,对他来说,这是一个荣耀的证明,他不敢相信,也无法忍受,居然有一个格瑞纳达人偏向于一个血脉低贱的杂碎而不是血统纯正浓厚的他。“好吧,”他退后,但紧接着,又上前了一步:“那么你要怎么解释呢,你之前在哪儿?在我们已经回到格瑞纳达如此之久的时候?”他转向格瑞第:“我有证明他在密林滞留了三天之久。”他说,“银冠密林的迷锁,只会认可精灵,以及精灵们那些可以以生命交付的密友,可以和我们说说吗?是谁,是那个密林之王英格威唯一的继承人,游侠凯瑞本吗?”
他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我知道他,也知道你,更知道你们之间那份令人作呕的情感并未随着分离而死亡,你是个精灵的细作,不折不扣的,克瑞玛尔,也许在龙山邦国,你就已经泄露了我们的秘密,所以精灵们才有机会设下如此恶毒的埋伏——我的母亲原本不该死,不,她甚至不会受伤,她是那么的强大……而我们的骑士与士兵,他们的刀剑所向,也应该是那些污秽的杂种,而不是我们的盟友——如果没有你,克瑞玛尔,如果没有你!”他声嘶力竭地叫喊起来:“我们本该获得彻底的胜利!我们现在本应该在银冠密林的王庭之中狂欢,饮着蜜酒,用精灵的血肉祭献我们无上的神祗格瑞第!”
可以想象,在突然重新回到了一片死寂的厅堂中,伴随着嗡嗡的余音,一声讥笑有多么地突兀和尖锐。
“听起来有点道理,”红龙的双生兄弟之一说道:“但你似乎和我们说过,克瑞玛尔,你和精灵成为朋友只因为找寻机会在他的胸口来一刀,那么现在呢,”他兴致盎然地问道:“紧跟着你而来的是新的密林之王的死讯吗?”
很显然,他们对克瑞玛尔是有那么一点好奇,但如果能够让某人承担起所有的罪责,他们也不介意落井下石。
他的双生兄弟露出同样的微笑,而凯尔门几乎要大笑起来。
让他们重新恢复平静的是,也只可能是红龙格瑞第,古老红龙巨大的爪子在地面上敲了敲,清脆的响声与深刻的裂痕让整个厅堂重新陷入死寂之中。
“告诉我,”在降临到这个地方之后,红龙格瑞第第一次发出声音,“的确如凯尔门所说,这几天,你一直是和精灵们在一起吗?”
“是的。”黑发的龙裔说。
凯尔门露出无法压抑的兴奋之色,米特寇特蹙眉,新王将身体的重量转移到右侧,与他身边的“富凯”交换了一个眼神,奥斯塔尔回到队列里,一派处变不惊,他一点也不担心事情会有所转变,克瑞玛尔或许有些格格不入的地方,但他终究还是一个格瑞纳达人,这点他早就知道了。
“那么你有如我的儿子所说,设法弑杀了密林之王的继承人吗?”
“很抱歉,”克瑞玛尔深深地鞠了一躬:“我没能找寻到机会。但是……”
“但是?”
红龙的眼睛无法分辨胸链上宝石的颜色,却能看见更多凡人以及施法者都无法看见的东西,就像是现在,她看到的是缠绕在黑发龙裔上的命运之线,在那个时刻,她知道了克瑞玛尔近似于亵渎地嘲弄了她和格瑞纳达所有人的时候,她第一个想法就是派遣红龙,或是强大的龙裔撕碎他的躯体,把他的灵魂囚禁在宝石里带给她,她会用上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时光来教导这个孩子应该如何尊重自己的先祖,如果不是那个时候她第一次看见了命运的脉络——她想要掌握它,却只是徒劳。
而现在,这条命运直线正与厅堂中的每一个人连接着,其中甚至还有她自己,格瑞第还想要看下去的时候,一股刺痛提醒了她,如果继续看下去,她的眼睛会流出鲜血,到了那时,她一直小心隐藏着的秘密或许就不再是个秘密了,古老的红龙移开视线,强行压下心头的焦躁。
“但我从凯瑞本那里得到了一些东西,”克瑞玛尔说:“我不知道是什么,但很有可能,是他的父亲英格威在死去之前留给他的。”
古老的红龙深吸了一口气,厅堂中如同卷过了一阵狂风:“给我。”
“让所有的人离开。”克瑞玛尔说。
凯尔门想要说些什么,但他一看到那双金色的眼睛,比任何一个龙裔,红龙都要冷酷的眼睛,就一下子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格瑞第抬了抬下颚,从奥斯塔尔开始,除了克瑞玛尔之外的人,都退了出来。
厅堂的门紧闭着,但他们也不敢就这么离开,而是站在厅堂外,格瑞纳达大多数地方都能看到的,供红龙处于原有形态的时候栖息的一处平台上等候着,新王,还有“富凯”,以及米特寇特站在一起,奥斯塔尔和他的曾祖母站在一起,而其他人似乎也能找到同伴,只有凯尔门形单形只,他又是恼恨,又是嫉妒,又是恐慌,他不断地看向那对大门,不断地祈祷着克瑞玛尔带回的东西不会让红龙满意——愤怒的红龙也许会直接把他吞入肚子。
但让他失望了,没多久,他们就听到了红龙之母格瑞第的大笑声,她的笑声是那样的响亮,就连厚重的大门也无法遮挡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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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允许你,”红龙说:“我允许你从我的内库里随意挑选一件东西,只要你能够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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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是什么?异界的灵魂好奇地问。
——一个契约,巫妖解释道,一个来自于恶魔王子格拉兹特的契约,红龙格瑞第从他那里得到的。
——有什么作用?
——可以从格拉兹特的手中赎买一个灵魂。
只是对于红龙来说,它并不能说是最珍贵的,落入格拉兹特手中的灵魂,即便是她的牧师,或是龙裔,也只能说太过愚蠢或是不够虔诚,就像是那个……红龙已经记不起名字的追随者。但对于巫妖来说,它也许会是一柄有力的武器以及沉重的筹码,尤其对于他们这种不死者来说。
别忘记,他们还有一份契约在导师手中呢,只希望那个疯子半神巫妖能够对这份礼物感到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