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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娜的面颊猛地跳跃了一下,但还是控制住了自己,没有叫喊出声,剧团首领舞蹈般地旋转着,落在她的身后,嘉奖般地在她的耳根一吻,“令我惊奇,”他说:“我还以为我们不会有太多客人。”
“另外的那些女孩呢?”伊尔妲问。
“死了。”剧团首领痛痛快快地回答道,没有一点犹豫,也没有一点畏缩,好像只是被问起一箱子不值钱的货物,累赘——丢了,扔了,就是这样:“我想应该是,”他说:“我想它大概不会需要女人服侍。”
“它是谁?”亚历克斯问道:“你在这里等着我们?”
“是啊,”剧团首领说:“我知道你们一直在追着我来,尤其是你,僭主的小儿子,你的父亲身体如何?”说完,他就哈哈大笑起来,他的笑声并不好听,尖锐并且带着间歇性的抽吸,就像是随时都会厥过去。
回答他的是第二枚呼啸而来的箭矢——剧团首领藏在路娜的身后,他却没有一点顾忌,如果不是首领反应迅速,这枚箭矢就会把他和路娜一同贯穿,他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手上提着路娜——也丝毫不在乎一个大腹便便的孕妇倾倒在地上,上身被拽起有多么难过……“我以为你要答案。”
“我更相信用铁锅和老鼠换来的答案。”亚历克斯冷冷地说。
“多么残忍啊。”剧团首领若有所思的说,他当然知道亚历克斯所说的是一种可怕的酷刑,他的视线落在了精灵身上:“您怎么会和这样的人在一起,精灵女士?”
“不和他在一起,难道还和你在一起吗?”伊尔妲暴躁地问,作为对生命气息十分敏感的精灵,她一进到这里就开始搜索人质的所在,结果……别说人质,就连据说跟随着首领一同进了地下的剧团成员也不知去向,这里似乎只留下了剧团首领和路娜——路娜是城主的女儿,他们的目的之一,贝印施放法术时也是循着她的血气……
“你在等什么?”亚历克斯突然问。
剧团首领用一种近似于温柔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当然是在等它苏醒啊。”他的声音尚未完全消失,人们就听到了贝印又惊又怒的吟唱声,一个强有力的咒语击中了一只淤泥怪物,它四分五裂,贝印的儿子从里面掉了出来——然后,他们身边所有的东西都动了起来——地面、天顶,石笋,钟乳石,蕨、苔藓与淤泥,甚至潺潺流动的水也成了凶器,它们或是凝结成利刃,又或是聚成圆球,把人刺死或是溺死。
更多的敌人环绕着他们,地面跳出尖刺,或是形成凹坑;石笋先是碎裂,然后从空中飞起,彼此组合成一个大约有成年男性三倍宽,两倍高的石头人;天顶上不断坠下碎石,更有钟乳石整块地坠落;高大的蕨类疯狂地抽打着空气,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苔藓变得油腻酥软,让人无法找到立足之地;它们下方的淤泥则像是他们第一个夜晚遇到的怪物那样,不停地用致命的擒抱来欢迎每个人。
“妖境!”伊尔妲大声提醒道,但这里除了亚历克斯,贝印之外,没人能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亚历克斯手臂上的绳索竖立了起来,凶狠地向空中,不,四面八方摇摆着。它原先只是一根秘银丝与索萨赛德寄生虫的黏液凝固而成的丝线交织成的绳索,巫妖为它施加了活化术,然后舍弃了一个固定的法术位,恒定了它,它伴随着自己的主人与他的同伴走过了数百年的岁月,时间没能消磨掉它的光泽与威力,反而让它的智慧随着星河的升起与落下逐日厚重。
和它有着一样遭遇的活化物品并不多,并不是每个施法者都能容忍自己的工具具有了自己的思想,别说绳索这种无机质的东西,就算是有生命的人也不行,所以很多有了自我意识的活化物品都会被摧毁——但也有一种活化物品是很难被发现,也很难被摧毁的,那就是在自然的魔法充盈之地生出的妖境。
它是一个因为浸透了魔力而生出智慧的空间。
大部分妖境都会渴望活物的血肉,其他的则是不明确,他们现在遇到的妖境应当就是前一种,它不但需要活祭,还懂得如何自食其力——它是个有耐心的猎手,用所谓的“伪神玛斯克”的遗产作为诱饵,将冒险者们一批批地引入最后的陷阱,也就是它的胃袋,它蠕动着,摩擦着,它的牙齿就是滚动的石块,消化液就是那些蕨类与淤泥,每个人都陷入了战斗,为了自己的生命绝望地与源源不断的敌人战斗。
亚历克斯看到艿哈莱迅速地来到伊尔妲身边,她的选择很正确,因为盗贼们在这个时候是不会讲究任何情面,也不会与你谈判做交易,甚至不考虑后果的,她就看到肉锤将身边的一个刺客推向了一个石头怪物,又提起一个瘦弱的盗贼把他塞给一张泥水形成的大口,铣刀不遑多让,他随手一刀就割断了同伴的脖子,滚烫的鲜血吸引了向着他们而来的苔藓,它们兴高采烈地覆盖上紧抓着伤口倒下的人,一瞬间就将他覆盖的严严实实,铣刀乘机将一个瓶子敲碎在石头上面,然后点火,火焰升起,在按理说不应该那么易燃的苔藓上噼噼啪啪地烧了起来。
比这股火焰更盛大的是堪加的手笔,所有的术士都擅长使用火焰,他也不例外,他的面孔变得格外狰狞,一边大喊大叫,一边投出火团、火球与火箭,有白色的火焰,也有红色的,金色的,蓝色的。除了火元素界,人们所能看到的火焰形状与种类也许能在这里找到大半,蒸汽环绕着他,高温改变着妖境一部分的形状,石头化作岩浆,淤泥粉碎成飞尘,水流蒸发,苔藓与蕨类熊熊燃烧。
贝印站得笔直,他的魔法长袍上闪烁着数之不尽的光点,每一个光点就代表着一个法术,攻击性的法术呼啸着飞出,一下子就能打倒一个怪物,防御性的法术环绕着他飞来飞去,保证他不会受到干扰和伤害,他不停歇地折断魔杖,撕开卷轴,还在咒骂自己的儿子,叫他从自己的脚下站起来,施放法术。
贝印的儿子是个平庸的法师,他的畏缩让盗贼工会的法师都不免露出了轻蔑的神色,这两位法师也算是因祸得福——之前亚历克斯的讽刺让他们记忆法术的时候更谨慎与勇敢了一些,他们甚至成功地记忆了几个他们之前很难成功记忆的高阶法术——他们又站在距离妖境入口最近的地方,那里的控制力要比中心地带弱一点。
艿哈莱则早早召唤出了一头天界犬,所有的天界生物都生有翅膀,这只天界犬也不例外,它不但生着翅膀,可以飞翔,还大到足以让艿哈莱与伊尔妲坐在上面,在妖境中可能只有气流与空气不受它的完全控制,天界犬在空中回转翱翔,艿哈莱投下神术,伊尔妲射出箭矢。
不说这两位女士如何,其他的施法者们显然都展示出了真正的力量,亚历克斯对此并不觉得意外,他们的队伍本就人心涣散,各怀心思,但他们既然到了这里,在妖境的肚子里,与形形色色,此起彼伏的怪物们争斗实在不算什么好办法,之前的受害者之所以没有给出任何警告,就意味着他们全都再次罹难。
贝印的儿子也想到了,他站了起来:“传送!”他挥舞着双手大叫道:“传送!父亲,把我们传送出去!”
贝印却看向了路娜,他来这里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伪神玛斯克的遗产,当然,现在已经不可能了,另外一个就是路娜,城主的独女,她身上联系着瑞芬与玛罗吉的婚事与盟约,如果他们来到这里,没有找到路娜也就算了,但既然他看到了,却没能带回路娜,城主的愤怒肯定会迁移到他身上,而几十年来他在玛罗吉如鱼得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都建立在城主对他的信任上,如果没了这份信任,他就只能离开他的城市和他的法师塔,成为一个居无定所的流浪法师。他见过太多这样的流浪法师了,知道他们要受多少折磨与屈辱——他曾经是给予他们折磨与屈辱的人,很难想象自己也成为其中之一。
尤其是他已经老了,很老了,他要是离开了玛罗吉,很快就会死的。
这种恐惧反而让他变得顽强起来,他高声命令自己的儿子去和堪加回合,然后设法抓住那个剧团首领与城主之女,堪加听到了,似乎也做出了回应,他将火焰收起,反道而行之地施放了另一种法术,将温度降低,寒气盘旋在他的身周,因为潮湿产生了大量细碎的冰刺,它们环绕着他,让他看起来像是围了一条巨大的白色围巾。
低温一样对妖境的怪物产生了威胁,石头在急速升温后急速降温,产生裂缝进而碎裂,淤泥与水流冻结得严严实实,植物则变成了象征着死亡的灰白色,堪加投下又一个法术后让自己飞起来,飞向贝印和他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