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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三刻。
杏花亭,杏花纷飞如雪,美不胜收,也是曲江宴最僻静的角落之一。
此时此刻,杏花树下有一颀长落寞的背影,独自背身而立。
耳旁是沙沙作响的风声,眼前是随风飘落的杏花,和着他自己愈见沉重的呼吸以及急促难忍的心跳。
又是一刻钟后,远远的,似乎有什么声音传来了,仔细一听,是脚步声。
刘裴度俊脸喜不自胜,是暄儿,一定是她来了,立马循声望去,脸上的惊喜却霎时间转为落寞,神色黯然道:“你怎么来了?”
见此,李玉冰心里泛起阵阵苦涩,却依旧走上前来,叹了口气道:“刘公子,曲江宴是陛下专为登科举子而设的盛宴,你作为主角之一,却出来了这么久,也该回去了,不然让有心人瞧见了,只怕不好。”
刘裴度抬头看了看天,眸色愈发黯淡:“酉时时还没过,我再等等,你不必管我。”
李玉冰见状,忍不住微红了眼眶:“其实,她不会来的。”
“住嘴!”刘裴度呼吸微微有些急促,低喝了一声,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暄儿,她对你说过什么?”
李玉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她说,花开的时节过去了,松石蜂儿没有伤心。和相爱的人缘分尽了,我们也没必要伤心。若是刘公子真是为了她好,前尘过往便休要再提,从今往后,也不必再为她牵挂。”
闻言,刘裴度心中大恸,一股熟悉的甜腥味似乎再次翻涌了上来,但还是生生的忍住了,慌忙将身体靠在杏花上,才不至于倒下去。
李玉冰见此,忍泪佯低面:“语暄还说,今生缘断,来世重结。”
静默了片刻,转过身来,脸色苍白道:“多谢李小姐了,回宴会去吧。”
李玉冰咬着唇,看着那远去的身影,忍不住红了眼眶,心中万分心疼。
小亭里。
“砚儿,如今该怎么办,语暄不肯相见,我真怕刘公子会出事!”李玉冰忧心忡忡道。
“心病终须心药治,解铃还得系铃人。这件事,我们也帮不了他,等表哥自己想清楚吧。”卢雪砚淡淡道。
“可是……”李玉冰蹙眉。
“李姐姐,我知道你的心思,也知道你是真心担忧他,但近段时间你别再去招惹表哥了,否则定会引起他的反感,那就得不偿失了。”
李玉冰脸色变得惨白无血,点了点头。
“李姐姐,你别怪我说话直接,我也是为了你好。”卢雪砚轻声道。
“我都明白的,砚儿,我没有怪你。”
“至于表哥,他是有鸿鹄之志的人,不会因为小情小爱就萎靡不振的。”
李玉冰轻应了一声,二人遂不再讨论此事。
此时,宴会里,忽有一年轻男子立于众人之中,举杯感叹起来:“何必三山待鸾鹤,年年此地是瀛洲。”
说话,这就是新科状元,魏文静,难掩意气风发之姿。
高台上的威帝满意一笑,指着此人道:“爱妃,你觉得此人如何?”
林语暄笑道:“这位就是新科状元吧,果然是人中之龙。”
“你可别小看了此人,他可是真正的寒门学子,能高中状元,实属不易呀。”威帝很是兴奋说道。
林语暄漫不经心应下,目光却落在人群中,竟不见那熟悉的身影,心下忧惧戚然,目光空洞呆滞,莫非他去等自己了?这可如何是好,自己不是已经告诉玉冰,叫他死了这份心么?
话说,威帝久久得不到答复,遂转头观之,察觉林语暄心不在焉,神色也异常黯然,遂笑道:“爱妃,你怎么一脸恹恹色,莫非这曲江宴入不得你眼?你若是不喜欢,就先行回宫去吧。”
林语暄回过神来,勉强笑道:“陛下说笑了,如此盛况,妾身还是第一次见到,因此不免失了态,还望陛下恕罪。”
威帝将佳人搂入怀中,笑得格外肆意洒脱:“爱妃,朕就喜欢你这么直接的性子,像极了朕年轻时候。”
林语暄身子微僵,俏脸上带着讨巧的笑容,遂亲自斟了一杯酒,递到威帝嘴边,言笑晏晏道:“陛下。”
碧天如洗,灯火照入亭中,如白昼一般,林语暄靠在陛下怀里,心下一片凄凄然,泪珠在眼中打转。
长天无云,清光如昼,忽而察觉一道伤痛的目光,久久注视着自己不放,不觉浑身一僵,下意识抬起头来。
秀眉先敛,欲颦还笑,欲断人肠。
春衫如雪,俊脸依旧,却已陌路。
暗地里,二人久久对之,好似旁若无人一般,皆满面泪痕,难分难舍。
良久之后,林语暄忍着哀痛,收回目光,躲进了威帝怀中,从此再不曾抬起过目光,直至那道熟悉的眼神消失,方才起身。
此时,舟中一片欢腾。
顷刻,又有一位长须进士,坐着华车,拥着三五艳妓,赶赴至曲江亭。
正值酣醉之时,家中夫人忽至,口中称女儿突患心疼病去了,这位长须进士从容不迫地从怀里拿出几块碎银子,交给妻子带回去,自己却又端起酒器,推杯换盏,忘乎所以。
放眼观之,有举子放荡不羁,满身狂态,亦有新进士互相恭维;更甚者,竟酩酊大醉,毫无形象躺在舟中呼呼大睡,让人百感交集。
话说,一旁的李玉荣一直注视着卢雪砚,见她神色古怪,不禁道:“卢小姐神色这般复杂,这是怎么了?”
卢雪砚回过神来,遂摇头笑道:“小侯爷说笑了。”
李玉荣略微思考,墨眉长敛,似笑非笑道:“卢小姐,莫非你对科举有不一样的想法?”
卢雪砚愣住,这小侯爷眼光真是毒辣,一眼就看穿了自己,面上却摇头:“小侯爷误会了。”
语罢,卢雪砚打量着每个进士,寒门弟子不在少数,立马明白了当今天子的用心。
可仔细一看,不少人都已年近四十,心中一阵叹息。
这方,卢雪砚感叹道:“李姐姐,你看,那些举子辛苦几十年,半身穷困潦倒,才能换得一朝及第。你认为值得么?”
李玉冰皱着眉没有开口,一旁的李玉荣轻笑之:“科举乃寒门弟子唯一入仕的机会,自然是再值得不过了。”
卢雪砚点了点头,忽又幽幽叹息起来:“孤寒失之,其族馁矣;世禄失之,其族绝矣。”
李玉荣忽而凝眸视之,久久不肯移开目光。
卢雪砚吃了一惊,淡笑道:“小侯爷,你为何这般看我?”
李玉荣咧嘴一笑,半是惊奇半是欣喜道:“卢小姐,你比我想象中,还要更有趣。”
卢雪砚微微一笑,一时思绪万千,莫不是这小侯爷的意思。
一旁的李玉荣却收回目光,专心赏宴,好似一切都不曾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