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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要好好教导许莼心思的谢翊一边看着戏,一边开始闲谈“六如居士,你可知道是哪六如”
许莼“”他只仿佛回到了私塾课堂,被先生忽然抽答功课,目瞪口呆,无法可答。
谢翊慢慢教他“金刚经上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因此唐伯虎这六如,便是从这上头来,如梦,如幻,如泡,如影,如露,如电。”
许莼恍然“原来如此,多谢九哥教我。”
谢翊却又耐心道“你看,唐伯虎当时屡遭失意,被卷入科场舞弊、藩王造反这些案子上,境遇坎坷,半生凄凉,因此他自号六如,万物皆为此短暂易逝之物,原就是消极避世之意。再读他写的诗,比如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比如和诗三十愁千万,肠断春风谁得知多为厌世伤神之作,看他性情又十分傲岸不平,你觉得他会为了个奴婢一笑,便隐姓卖身,小意温存,求美娶婢吗”
许莼“”九哥好认真,他当然知道戏本子上都是编的,但他看着谢翊耐心盯着他,一双漆黑眸子刚刚治好,清姿无双,不管他说什么,那都是在关心自己,他一身骨头都轻了,只连连附和“九哥说得极是。”
谢翊道“你只看他画美人绮丽风流,看到却看不到他心中块垒,怅然神伤,须知人生毕竟不是那戏本子,只看个热闹便可,万不可真将那戏本子话本上写的故事都当真了,你看这戏台上才子佳人、帝王将相,贪嗔痴恋,聚散离合,可不正是如梦似幻,如露如电”
许莼“九哥教导得是。”心中却想着,九哥果然心中不快活。人人看戏只想到热闹开心,九哥只看到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只想到六如居士那些境遇坎坷,怕不是也是自己心中块垒难消,半生怅然,得找个什么法子让九哥开心起来呢。调马射雕,寻芳踏春,倒也得花些心思才好。
谢翊不知许莼心中却是想着他的郁症,看他受教,满意点头,又问他“这戏园子是你开的国公府同意”
许莼连忙摇头“家里不知道,我外公那边的规矩,盛家十二岁就开始拿钱试着做生意,我也是试试手开着玩,当时就想着开个戏园子,看戏方便,想看什么就找戏班子来演。开书坊也是为着喜欢看话本”他声音有些低下来,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谢翊点头“你年少就擅于经营,这是好事,只是京里权贵轻贱于此道,你自己知道不要声张便好。父在子不立,若是拿你私下置产的事来说话,你是占不住理的。须得仔细。”
许莼看谢翊待他宽容,心下越发高兴“我以为九哥要嫌我行这商贾之道,是个大俗人呢。”
谢翊道“俗不俗倒不是看这个。”那十万两银子可帮了大忙,工部那边大船修起来了,工部尚书仿佛都年轻了几岁,上朝走路都带风,面君也振奋精神,忠心仿佛都多了几分。
若是户部有这样擅经营实务的人在,他哪会这么捉襟见肘俗的不是钱,这孩子虽然糊涂,却可一点儿不俗,待人以诚,行事颇有侠风,只需要有人替他把一把方向。
他心中存了这点想法,不由上下打量了下许莼,靖国公世子的话去户部补个主事,问题不大,就只是到底还是年少了些,真进了官场没人护着,这样性情,很快就被人算计得骨头都不剩。看起来四书五经也不扎实,学问不大通,若是好好请个师父教上几年
他心中想着,许莼却看时间要到了午时,连忙让人送了肉燕上来,谢翊看那金黄汤底鲜香扑鼻,雪白肉燕在里头剔透可爱,果然是自己会喜欢的口味,又有蜜煎的熊掌切了片与参片鹿茸蒸了来,知道这还是补身的食膳,这几日在许莼这里的衣食住,比他在宫里一年用的贡品还多,倒也算的是个笑话。
听了戏吃了丰富的午餐,许莼又陪着谢翊回去,看着他吃药后,谢翊才又想起来什么一般“上次你读史读到哪里了”
许莼连忙道“你如今眼睛不好”
谢翊道“正是眼睛不好,才需要你读一读。”
许莼“”
谢翊眼睛里带了些笑意“我好些日子没读大学了,劳烦你给我读读吧。”
许莼心里想着他明明都背得,但是还是认命的起身出去找了本大学回来,坐在那里开始读起来“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谢翊闭着眼睛听着,睫毛密密覆着,面容仿佛玉雕也似,许莼一边读着一边偷眼觑他,眼神流连在他高高的鼻梁,薄薄的唇,偶尔上下滚动的咽喉,一时又有些心猿意马,这书读起来也没那么不情愿了。
谢翊阖着眼睛却忽然开口问“此谓诚于中,形于外,故君子必慎其独也这句何解”
许莼“”果然是要考问的,他就知道逃不过,得亏他刚才抓紧在外面等书的时候抓紧看了几页大学释义。
他磕磕巴巴拣了那本心与着相,心物一体,知行合一的释义说了几句,其实自己都有些一知半解,不过是适才硬背了几句,谢翊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道“你本心难得赤诚,这段应好好体会你习的应当是心学一派的释义,这也是如今大儒们多推崇的,可且学着。”
许莼汗出如浆,又结结巴巴认认真真将整篇大学读完,身上已出了一背汗,谢翊道“不错,还有哪一句不明白的吗”
许莼待要不说,又怕谢翊问,只好硬着头皮拣了几句问,没想到谢翊耐心地给他讲了一遍,又问了几句,索性给他通讲了一遍,然后才道“你回去背一背,明儿背给我听听。”
许莼“”
谢翊道“正好也看看你的字,明儿你默写吧。”
许莼偷偷看了谢翊几眼,谢翊看着他很是坦然“怎么,不愿意你才十八岁,读书明理这道理不用给你说了吧”
许莼连忙道“九哥能教我,我心里可开心呢。九哥您先歇着,我回国公府有点儿小事,晚上一定把书给背了。”
谢翊看他表情,倒不太像勉强,心中不由纳罕,但还是挥手令他去了。
许莼出去后,却是上了马回了靖国公府,原来是秋湖派了人来传话,说是盛夫人找他。他回去见了盛夫人,盛夫人拿了封信递给他看道“明日你表哥长洲到京了,想来是家里有什么事,你明日且去港口接他一接。”
许莼一怔“大表哥怎的忽然进京他一贯不是都在闽州掌着家事呢可是外公那里有什么事”
盛夫人道“我也想着正是这个缘故,才让你先去接了他,盛安陪着你,安顿好你表哥。府里人多眼杂,你祖母那边也从来没正经把盛家当成正经亲戚。你大表哥第一次来,在家里又是未来家主,没受过一日委屈,没得进咱们府里受气。你先在外边接着,问清楚进京的缘故,能处置的就替他处置了,回来报与我,选个好日子再上门走个形式便好。”
许莼领会,还是听说盛家长辈只是盛夫人嫁进来的时候送亲来过一次,之后就每年只派子侄辈的送节礼,想来当初定然是被慢待过,他笑道“母亲如今也是诰命夫人了,盛家来客如何不是正经客人待我替母亲招待好表哥。”
盛夫人凝视他一会儿,眼圈微微发红,笑道“你如今大了,多和你几位表哥亲近一二,他们总是要帮衬你的。”
许莼笑道“几位表哥自然与我是亲兄弟,母亲不必白叮嘱这一句,只管放心。”又问了几句寒温,便出了院子,却又想到明日九哥要考自己,不由有些神伤,只怕九哥要误会以为自己逃避功课。
但大表哥忽然过来,确实蹊跷,要知道盛家家主如今正是大表哥的父亲,大表哥作为未来家主,也是基本不远行,在闽州坐镇帮着整治家业,突然进京,必有大事,也难怪母亲紧张,让自己去接。
他想了下叫了秋湖过来去竹枝坊报信,又特特带了一罐杏仁蘑菇酱和鸡丁蘑菇酱过去给九哥。
却说竹枝坊这边,谢翊看许莼走了,正叫了方子兴问话。
方子兴道“专门安排了人在药店守着,并不曾见有人查问,兴许是别的渠道;皇上说的那几户人家,也都盯着了,并不曾见有什么来往。宫里,太后和静妃娘娘那边也很是安静。”
谢翊冷笑了声“这是没探听到切实消息,没人敢轻举妄动,毕竟如今可不是摄政王那会儿,有藩王有边将和他们里应外合了,呵呵。”
方子兴不说话,谢翊想了下道“安排下,明天朕回宫。”
方子兴一怔,谢翊道“自然得有足够香的诱饵,才能引蛇出洞。”
方子兴却道“方才听见您说要给许世子明天考功课来着”
谢翊看了他一眼“让他先默写,封了卷子送来给朕。”
方子兴应了,谢翊却道“明日让吏部送一份太学和国子监如今任教的博士、学正和学官的名单、履历都送来给朕看看,另外问清楚许莼在国子监第几监,如今是哪个学官教他。”
看来这许世子要倒霉,方子兴忍不住有些幸灾乐祸地偷笑,却被谢翊看到,斥他“笑什么朕教导他,是他的福气。”
方子兴连忙正色肃容“皇上说的是,两榜进士才有资格称为天子门生,他如今能得皇上亲自教导,可不是祖上积德呢”
谢翊蹙眉,却又改了主意“罢了,明儿等考了他再回宫,横竖他一贯来得早。”
方子兴刚应了,却听到外边五福高声道“九爷,下边春溪来报信,说许世子明日客人要接,可能不得空过来陪九爷,九爷这边若是有什么交代的,只管吩咐管家盛老六,或是叫夏潮冬海去办也使得。”
自己还想要等他,他倒先有事了该不会是逃避功课吧谢翊眉毛微抬,一眼看到方子兴又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叱他道“还不下去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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