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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然身上伤痕累累。
宴知寒上药的手法并不好,每次都直接刺激伤得最重的创口,顾然的身体总会随着他的动作微微发颤,却一直隐忍着没喊疼。
一阵风吹来,把那膏药的味道送到了谢重明鼻端。
这药虽是好药,大多人却不会去用,因为这药涂上去好得虽快,伤者承受的痛苦却是成倍增加,伤口愈合后还会奇痒难耐几个时辰。顾然身上有这么多伤处,若是全涂上这药怕是会煎熬一整天。
……宴知寒会不知道这药涂上去后会怎么样吗?
想到那天宴知寒看顾然的眼神,谢重明只觉一股难言的愤怒涌上心头。他下意识想伸手握住自己的本命剑克制住此时的情绪,却发现这时候的自己还没有拔出后来那把本命剑。
何况这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了。
他什么都做不了。
得等其他人都离开了,他才有机会去接触顾然。
在那之前他就算冲进屋里,顾然也看不见他这个“外来者”。
谢重明只能定定地站在窗外,看着宴知寒把那恶毒至极的伤药涂到顾然的每一处伤口上。
每一处都没被放过,每一处都涂满了药。
他甚至还能捕捉到宴知寒在顾然背对着他轻轻颤抖的时候,眼底露出几分满含恶意的快意,和他说话时那时而关怀备至、时而谆谆教诲的语气截然不同。
他在故意折磨顾然。
谢重明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
过去顾然在他面前提起宴知寒,语气是由衷的敬重,说宴知寒于他而言如同亲父。
他们立下天地盟誓那天,师徒二人的气氛却近乎剑拔弩张。
顾然会突然想脱离南剑宗,应该是发现了宴知寒的真面目吧?
记得那天顾然还问他有没有在他身上发现魔物作祟的痕迹。
那时候的顾然应该还存着一丝希望,希望从他嘴里得到肯定的答案,希望一切都是魔物在作祟,而不是宴知寒当真对自己怀有恶意。
可惜事与愿违。
谢重明一瞬不瞬地看着仍毫不知情的半大少年。
不能怪顾然不够敏锐。
谁能想到宴知寒贵为一宗之主,竟会这样折磨一个年纪还不到他零头、全心全意信任着他的小孩?何况宴知寒在顾然面前说的全是冠冕堂皇的教导。
谢重明捏紧了拳。
终于,宴知寒要走了。
等到宴知寒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正忍受着浑身痛楚的顾然第一时间感受到窗外传来的陌生气息。
顾然警惕地坐起身来看向窗外。
他身上满是被怨煞所伤的伤口,连脸上都有两道划痕,看起来青涩而狼狈,全然没有早前出现在北剑宗时的从容。
谢重明想带顾然走,想带顾然回北剑宗去。
北剑宗没有宴知寒,没有温辞树,没有骆凌云,没有那么多表面上与他温情相处、实际上却对他满怀恶意的欺骗与伤害。
“你是谁?”
顾然皱起眉问他。
他没在谢重明身上感受到敌意。
可是夜半三更跑到别人住处来本来就是一种很冒犯的行为。
谢重明跃入屋内。
他迈步走到床边,蹲到顾然跟前说道:“我叫谢重明,是你的未婚夫。”
顾然有一瞬的茫然。
未婚夫?他哪里来的未婚夫?
不过他知道谢重明。
他们虽没见过面,这些年却总被长辈们一起提及。他还想着将来有机会一定要去北大陆见见谢重明,看能不能和谢重明交个朋友来着。
“谢兄不要开玩笑了。”
顾然态度和缓了许多,却还是不认同谢重明的荒谬说法。
“我和你哪里来的婚约?”
谢重明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
“有的。”
他笃定地说道。
“我们的婚约是你父亲生前定下的,要不我怎么会特意从北大陆过来找你?”
顾然被他的态度弄得有点动摇。
难道他父亲生前真的给他定了个婚约?
顾然道:“即使婚约是我父亲定下的,那也是许多年前的事了,他生前哪里知晓我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伴侣是要厮守一生的,适合不适合还是得自己相处过后才知道,不该因为长辈的几句戏言而草率决定。”
谢重明道:“那我们先相处相处。”
顾然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见谢重明都不远万里来找自己了,他考虑片刻后点了点头,答应留谢重明住下了解一下婚约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药效已经开始发作了,他疼得背脊上渗出阵阵冷汗,却还是维持着表面上的冷静与谢重明说话。
谢重明亲眼目睹了宴知寒所做的一切,自然知道现在顾然身上到底有多难受。他对顾然说道:“我带了我们北剑宗的伤药,效果很好,我再帮你上一遍药,肯定会好受很多。”
顾然对别人给自己上药这件事非常抗拒:“不用了,师尊已经给我涂过药了。”
谢重明道:“那个药不好。”
顾然和他分辨起来:“虽然刚上完药会很疼,它好得最快。之所以又疼又痒,就是因为伤口正在快速痊愈。”
谢重明道:“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连歇息一两天都不行吗?为什么非要用这种会让你更疼更难受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