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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风声徐徐呼啸,许是昨日下了暴雨,今日的日光格外刺眼。
烈日透过破庙檐缝洒进来,被室内的暗色融合成温煦朦胧的幽光,抚摸在每张屏住呼吸,静待奇迹发生的脸上。
沈山水身上的梅火针换了一批又一批,围坐在一旁的护卫们有的已经困得眯睡了好几次。待醒来时,见文姑娘依旧坐在宅主身旁,一丝不苟地专注给他插针拔针。
文相逢的医术天赋在她八岁进入齐百药的那间乡间小药铺开始便一显无余。
她在药铺打杂,一月不到便能迅速分辨数百种药草的细微特性,即使她并不识字,闭着眼,也能仅凭细微气味和手感分出各类药草。
她更在配药制药方面有着与生俱来的天分,对各类寒热杂症的配方配比简直手到擒来。
齐百药初发现她这份天赋时,内心是既惊喜又遗憾。惊喜的是他齐百药活了八十余年,第一次见到在医术方面有如此天分的孩子。
遗憾的是,她是个女孩。
齐门医术,传男不传女。
但他亦舍不得让她这份天赋被白白耽误,于是收她做了个书童,给自己的弟子朱离作伴读。
朱离大相逢八岁,在医术上虽有天分,但远不如文相逢。
且他性格较随性,非常容易知足,安于一隅。
后来他在练习梅火针等实操上受了挫,深知自己能力,便对接任悬壶人这件事产生了抵触,甚至极力怂恿师父将这位置让给自己的“小师妹”文相逢。
齐百药每每被他气得吹胡子瞪眼,大骂他不思进取,懒散无为,却依旧无济于事。
齐百药深思熟虑了两年,最终仰面长叹,做了一个违背齐门历代师祖遗训的决定,自废掉了“传男不传女”和“传大不传小”两条齐门铁规,正式将她收入自己门下。
并在收徒当天,将第七代悬壶人的身份同时交付于她。
六年后,齐百药弥留之际,召起两个弟子跪在自己床前,谆谆嘱咐他二人,道齐门弟子的身份此后二十年内不得露出,否则必将招来大祸。
若当真有那么一天,朱离作为师兄,需掩盖好师妹第七代悬壶人的身份。
两人最终将师父安葬在了药铺后面一片小山头。
师父去世后,那家药铺便自此关了门。
朱离想做个云游侠医,文相逢想去汴京找她的恩人。于是二人恋恋不舍地告了别,直到两年前在襄阳城中碰了面。
指腹下,沈山水的脉搏骤动了一下。
文相逢一顿,把脉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一下……两下……三下……
那脉搏初时虚弱无序,随着时间流逝,节奏逐渐有力清晰起来。
他体内五官陆续恢复过来,冰凉僵硬的身体开始有了温度,死白的面色也逐渐泛出几丝红润。
文相逢探着那一阵阵的生机,哽咽之声蓦然出喉,激动的泪水瞬时滑了下来。
“活了?!!”叶子喜道。她的声音传遍整座破庙,庙内的气氛霎时活跃起来。
众人皆围坐过来,俯身观察着沈山水。
文相逢纤手轻轻握住还在昏睡的沈山水的手,凝望着他的脸:“身体机能恢复了,但要醒来,怕是需要些时间。”
“秦笠现下在汴京城四处搜捕昨日相国寺的涉事之人,此地不是长久之所。”荆天道。
众人听得这话,迅速从对宅主复活消息的激动里,恍然如坠深渊,生出一股无家可归的凄凉感。
有人沮丧道:“辰渊宅和茶陋室已遭覆倾,京城我们是回不去了。我们的兄弟几乎全部折损,剩下的还成了亡命之徒,到处躲避朝廷,看来这复仇之事……”
“你说什么呢……”叶子突然腾地站起来,对那人回道:
“我们以前就不是亡命之徒了么?!我们是宅主的暗卫,当初入辰渊宅便下了誓言,抛弃生死,永不叛离。城中那所宅子虽覆灭了,但宅主不是还活着吗?只要宅主还活着,辰渊宅便活着,复仇之事便要进行到底!”
她哽咽一声,继续道:“我父亲……当初不过是武林中一个小门派的掌门。二十多年前归顺朝廷入了威甲军北伐,自此一去不复返。如今旧仇未报,又添昨日新仇,新仇旧恨叠加,我等怎能苟逃?!”
叶子说得激扬慷慨,庙中二十余人因她之言,纷纷回想起各自对秦笠的恩怨,皆抛去先前的失落沮丧之意,个个情绪高涨,原本死气沉沉的脸因激动泛出微红,眸中耀出坚定和不屈的亮色。
“是啊!”他们纷纷站起来,互相鼓励道:“我们不能丧失斗志!”
一旁的文相逢默默整理着自己的梅火针,她不知在想什么,听得众人激动宣誓,动作亦未有丝毫停顿。
荆天看着她,趁着众人收拾东西准备移身时走至她身后:“相逢姑娘,我们带着沈员外朝南走,找一处偏僻之地安定下来,先给他疗伤。”
文相逢对他点了点头:“谢谢。”
文相逢细细整理完自己的锦囊,坐回沈山水身旁,忽然冷不丁来了一句:“阿娘……是谁杀?”
荆天道:“我检查过她的伤口,乃是侯家军的长枪。”
文相逢睫毛轻颤,又道:“公子的毒箭呢?”
“也是侯子钧。”
“侯,子,钧。”文相逢喃喃数声,眼帘垂着,遮住眼底情绪。
“只是他那支箭上的毒是谁下的,我还未调查……”
“毒是谁下的,我知道。”文相逢点头平淡道。
她很快就不说话了,拿起一块湿巾细细给沈山水擦拭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