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大鱼头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康妮小说网https://www.vkni.org),接着再看更方便。
翌日天初明,文相逢独自登上了御南街的一处高楼。
从楼台向前望去,能看到晨曦之下破败的辰渊宅一隅。
她手中拿着一叠书纸,上面满满当当写了字。
文相逢手指轻抚着书纸,抬头将视线重新落在朝阳下的辰渊宅。
那一片片残瓦之上,生出袅袅若有若无的炊烟,似如数月前府中被纵烧而起的火焰还未消散。
辰渊宅的故事,仿佛早已消逝在那片残垣禁地中。
朝堂纷争,江湖恩怨,波云诡谲,此起彼伏。
成者披冠为王,败者落草为寇。
叛逆之徒平步登天,忠义之士含冤而死。
二十多年前如此,二十多年后,亦是如此。
数月光阴匆匆而逝,还有多少人能记得,当初那片废宅里耀眼的辉煌?
又有多少人能清楚,相国寺那场捕杀中,暗藏的冤情?
晨曦洒进楼下的御南街,街道开市,商贩、闲客、文士、游人逐渐拥挤进街。
文相逢望着底下络绎不绝的行人,将手中纸张随手丢出窗外。
数百张书纸洋洋洒洒地从天而降,惊得底下众人好奇拥挤地去抢。
待拿到那书信再仰头探寻时,楼上窗口已无任何人影。
有白丁者,瞄了眼手中捡到的那张满满当当全是字的纸,看不懂,随手就丢了。
有认识几个字的,随意扫了一眼后立即露出惊讶之情,随即仰首挺胸,召起一圈不认字的路人围在自己周围:“各位,这是一篇文章,题名《沈冤赋》!”
那人爬上一处较高的石阶,开始放声念出来。
他声情并茂地诵读着纸上字字句句,很快引得整条街上的人纷纷凑热闹地涌过来,各自伸着脖子踮着脚尖倾听,街道口瞬间被挤得水泄不通。
人群外围抬过来一辆轿子。
轿中之人掀开布帘向外探出头去,瞧着前方拥堵的人群,出声询问:“前方何事拥堵?”
跟轿的仆人匆忙跑前去探了探,不出片刻挤出人群,手里拿着几张书纸,呈给轿中之人:“大人,据说是方才有人从前面楼上洒了一叠这种文章出来,来往之人都在看热闹。”
姚望舟和他轿中几个年轻的官员接过那纸,略略读了起来。
方看到开篇第一段,姚望舟手轻轻一窒。
“姚大人,这是……”坐在他旁边的一个官员微惊道:“这文章,是在替沈山水鸣冤!”
姚望舟不答,全神贯注地细细读起那文章。
他很快发现了这文章的奇怪之处,眼神盯着那字来回细观:“这全篇字迹皆是沈山水的……飞白体!”
“沈山水的字?可……可沈山水,不是死了么?”众人惊诧不已。
“你们看这句话……”其中一人指着文章中一排字,有些激动念道:
“官凭字迹断案,判沈通辽卖国。殊不知,沈氏飞白,亦可模仿。此篇千字,皆为仿迹。”
此篇千字,皆为仿迹?
几人回味着这八个字,恍然大悟后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原来当真有人能将沈山水的飞白体模仿得毫无差别!
而写信之人只所以用他的字迹书写文章,便是直接破了三个月前控诉沈员外通辽的栽赃。因为那封通辽信上的飞白体,也很有可能是他人模仿。
众人回味过来这字迹的用途,各自泛出鸡皮疙瘩,在心中默默咂舌。
他几人又往下看去,但见那纸上继续写道:
“通辽信中三字仿迹,便可诛杀辰渊宅一府之人;判案桌上百千申状,又有多少朝野冤情生死难诉……”
他轿中几人皆是科举入仕,颇有些才气,逐字逐句读完了这篇《沈冤赋》,各自惊为天人。
有人手指不断点着那文纸,大叹道:“这文章是何人所写?”
“笔酣墨饱,句句情理并茂,段段荡气回肠!”
“只是……”有人激动之余,开始惴惴不安:“这写文章的人替沈员外鸣冤,并将矛头直指侯将军府,怕是会引起……”
他用手指了指头顶,压低了声音:“……宰相府和齐王府的注意。”
是啊!谁都知道,这侯子钧如今和秦笠、宋烨交往密切,一伙人狼狈为奸,在朝廷中翻云覆雨,几乎无人敢与之当面呛声。
他一批新政官员眨眼之间从当初意气风发的有志之士,被打压得如霜冻的枯木,索莫乏气,精神萎靡。
如今新政搁置,几人冲劲消散,每日沉迷茶酒,不理政事,逐渐生出退却之心。
而这写文章的人,竟敢这般直接地攻击侯子钧,怕是要凶多吉少了。
众人正兀自叹息着,忽听姚望舟对着文章默默念出一句:
“白骨入冻土,难言覆盆之冤,卑民尚有口,愿鸣万千之屈!卑民力虽微,但朽木一叶可开春,江海扁舟亦破浪……”
几人听他声音平平缓缓,却沉稳有力地念着文章的最后一段话,胸口当即涌上一股许久未有的热意。一边为自己数月来的颓废而感到惭愧自责,另一边,又对这文章撰写者暗中佩服感叹。
“一叶一舟亦有如此抗争之勇气,我等身为朝廷命官,又有何理由颓废丧气?”姚望舟抬起眼帘,向轿内之人扫了一圈,眸中闪着炯炯光芒。
“大人,您的意思是……”
“助她一臂之力。” 姚望舟将那纸小心叠起来,揣进袖口。
“姚大人知道写文章的人是谁?”有人惊讶问他。
“不难猜出。” 姚望舟点头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