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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跪着了，起来，散掉吧。”沈山水手指捏了捏眉心，缓缓道。
散……掉的意思是？
地上几个暗卫相视一眼。
叶子心中一抖，摇头表示不懂。
“宅主……你……”
“今后也便不要唤我宅主了。”沈山水微侧过脸，视线落空在一边发白的墙壁上：
“喜归田的归田，擅为商的为商，若有远大抱负的，亦可改名换姓，进朝为官入仕，出江湖行侠仗义，都全凭你们自主。”
“宅主……”叶子终于听明白了他的意思，震惊地颤着眸，声音哽咽。
几个暗卫慌忙道：“宅主，您是……不要我们了？”
“员外！”青雉亦是微惊唤他。
“非不要。”沈山水轻叹了气，接过了叶子的话，转回视线看着他们：“死者已逝，生者当惜命。”
他淡地笑了一声：“辰渊宅的财产虽被查封，但我私下也还藏了些私蓄，这些钱财皆可予你等”
“宅主！”叶子打断他话：“你负了一次重伤，便要退缩下来，不打算复仇了么？”
“那我们四千名威甲军的冤屈谁来复？相国寺死掉的数百名伙伴的性命又要谁去讨？”叶子激动道。
“叶子絮！”青雉压低着音调，沉声唤她大名阻止，示意她说得过头了。
叶子微倔强地扭了头去，声音哑在喉咙里。
屋内静默半晌，唯有山风掠树的唰唰声刮过窗外，不时拍打着外墙。
夜里天气愈发寒冷，沈山水见跪在地上之人都在隐隐发着寒颤，出声淡淡劝道：“地上凉，起来吧。”
“宅主……”
沈山水随手执起一本书，手指翻着页，略略看起来。
他视线盯在书中，半盖着眼帘，看了会，见地上几人依旧长跪着未有反应，又重复了一遍：“起来出去。”
萧瑟秋风阵阵袭在窗外，他顿了顿，声音不似方才那般柔和，隐隐泛出沉冷：“若还存了那些复仇执念的，站到院中多吹吹凉风，待冷静了再来向我说话。”
叶子听完着话，一言不发地起了身，自顾自转身迈出了屋，果然站到院中风口去，笔直地立在那一动不动。
后面几人被她领着头，各自相看数眼，也跟着站在院中她身后去。
楚卫恩瞟了眼他几人，微摇了摇头，对沈山水道：“员外，你如今的话怕是起了不了多大威力了。”
“要让他们放弃复仇，各自散掉，便是否决他们毕生为之奋斗的信念，哪有那么容易听从的？”青雉声音有些低沉。
楚卫恩瞧着他，听出他的语气里也带着几分和那叶子相同的不情愿，于是噤了声。
沈山水翻了几页书，又翻了几页，最后终于抬头，看向一直站在旁边不说话的荆天。
“荆天，你是何意？”沈山水盯着他问道。
荆天反应了片刻，听出他是询问自己，于是侧身正对他回道：“我没有复仇执念。”
“我的意思是，”沈山水道：“今后有何打算。”
“跟着你们。”荆天瞟了眼青雉等人：“像他几人一样。”
沈山水并未直接回答，他将视线重新落回书本上：“你跟着我们，还要随时防着被秦笠党羽追杀。”
“我本就是他死士中的一名‘叛徒’。”荆天回他。
他顿了顿，瞧了眼沈山水，转而用一种极为平淡的语气问道：“可以么？”
沈山水抬眸凝视他片刻，手中书轻轻合上放在桌案上。
“去与留皆是你的自由。”
他沉默着，随即起身走近他，向他拱手施礼：“我这条命亦是你捡回的，还未认真向你道过谢。”
青雉见状也上前来，边小心地扶看着沈山水，边拿眼感激地注目着荆天。
后者顿时陷入了一丝无措，忙伸手拦住沈山水的施礼，喉间的词语磕绊半饷，吐出几个字：“相逢……姑娘已向我道过谢。她救过我一命，我救你，也是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沈山水摇摇头，略微无奈笑着：“你何止救过我和她一回。”
“我护她，你是付了工钱的。”荆天道。
以前那些相护都属于他拿了银两后的职责范围。唯有相国寺那一次，自己是甘愿冒着舍身的风险，主动上了山，将他偷背回来的。
他跟文相逢说，自己是为了报她多年前给自己解毒的救命之恩，才冒险救的沈山水。
但真实原因究竟是为何，他解释不出来，也无法说出。
他不过是，不想看她伤心。